当这些房屋，倾覆了，将不知不觉中
斜斜地陷入泥土之海，缓缓似冰川
而目前并没有人注意到。
那是被有着政治阴谋家
疯狂面孔的城市规划者们
散布的不能勘查的
领土，互相隐瞒，
每个人都处在他自己的私人暴风雪中；
推测着方向，他们勾勒
昙花一现的线条僵硬如墙上的木制边框，
在消散的白色空气中
追寻着郊区秩序的恐慌，
在一场飞雪乏味的疯狂里。

——《城市规划者们》

你说过
孩童时你是个
地图映描员
（不是制图而只是）移动
一支铅笔或一根食指
在河流的河道之上，
不同色彩
标出山脉的上升；
一种命名的
记忆（将这些
地方固定在
它们适当的位置）
因而现在你描画我
像一条国界
或一线陌生的新皱纹
在你自己熟稔的皮肤上
我却被固定住，被粘好
在这个房间展开的
地图上，在你精神的大陆
（又在又不在，像
衣橱与镜子
穿过墙壁的声音
你待在床上被忽略的身体），
被你眼睛的
淡蓝色图钉
钉住

——《圆圈游戏》

你玩着安全游戏
孤儿的游戏
穷困冬天的游戏
比方说，我正独自一人
（饥饿：我知道你要我
也玩这游戏）
流浪儿的游戏，他踯躅
在每一扇落地窗旁，
打颤，被挤压的鼻子
抵住玻璃，雪
堆在他的脖子上，
望着那些幸福家庭
（羡慕的游戏）
但他蔑视他们：他们是那种
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圣诞卡：
从他们快乐的壁炉
和缎子丝带般的
郊区笑声的颜料下
廉价的纸张显露出来
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
客厅游戏的
模式：父亲和母亲
扮演着父亲和母亲
他乐意
被他自己
冷落在
寒冷里
（拥抱他自己）
当我告诉你这些，
你说（带着微笑
虚假得像一根银箔冰柱）：
你也这样做。
某种意义上
这是个谎言，但我也觉得
那是对的，一如既往：
尽管我倾向于摆姿势
在别的季节
别的窗外。

（孩子们旋转着
一座圆形的玻璃笼子
在温暖的空气中
用他们细丝般的
昆虫嗓音）
当我们躺在
这里，陷入
乏味无聊的游荡
从一间房到另一间房，变换着
我们防御的位置，
我要打碎
这些骨头，你囚牢的节奏
（冬天，
夏日）
所有的玻璃柜，
擦掉所有地图，
敲碎你旋转的
歌唱的孩子们的
防护蛋壳：
我要这圆圈
被打破。

我们去了那所公园
他们在那里存放了木头人：
静默，多样
被连根拔起并移植
到此。
他们的脸被复原，
新漆过。
在他们跟前
另一些木头人
为各自的照相机摆姿势
而附近的一家新货摊
出售复制品与纪念品。
这些木头人中的一个真实地道。
它仰躺着，破碎了
因一次栽倒或仅仅
因承受了几个小冬天而破碎。
只有一颗头颅幸存
完好无损，不过它
也开始腐烂
然而，在这块旧木头
返回泥土，走向
湮灭的进程中
存在着一种生命
是那些被清晰砍削的
直立形象所缺少的。
对于我们，终年不断的观者，
另一类的旅客
没有什么令我们崇拜；
没有我们自己的照片，没有夏日
蓝空下的偶像，也没有明信片
供我们购买，或
微笑着
充当。
只有为数极少的图腾残存
为我们而活着。
虽是路过，
但通过玻璃，我们注意到
烧焦的牧场上那些死树
沼泽地里漂得发白的枯根。

——《一些木头和石头的物体​》

交谈困难。我们
代之以搜集彩色的卵石
从它们生成的地方
海滩边。
它们由大海磨光，大海造就。
它们用形状封存了它们
打算传达的意思
任意而又必然
如同词语的形状
而最终
当我们说话
我们声音的响动落入
空气中　孤单
结实而又圆满，真真切切
在那里
继而变钝，然后就像声响一样
消逝，一大把
采集的卵石已没必要
带回家，落在一满滩
其他的彩色卵石间
而当我们转身走向
一群逃散的小鸟
它们因为
我们突然的行动
而惊散：坚硬的
海卵石
被抛向空中
瞬间凝固
仿佛词语飞舞

这只小小的石雕
动物被传递着
在围成一圈的
人们的手中
直到这块石头变暖了
抚摸，手并不了解
被制造的动物的
外形，或者
那被揭示的石头的
真正外形
而手，指头
掌中隐藏的那些
细小骨头，弯曲着握住这形体，
骨头因此被塑形，由于
石头的寒冷而渐渐变凉，也长成了
动物，交换着
直到皮肤产生困惑
是否石头也有人性
在随后的黑暗中
即使这只动物
已经不在，手仍然保留
那被握过的
内在形象
手，握着温暖
手，握着
半已成形的空气

而你，坐在桌子
对面，隔着一段距离，面含
微笑，就像阳光下的
橙子：沉默：
你的沉默
对我来说是不够的
此刻，不管你
双手合拢表示多么
满足自在；我想要
你能说出的一切
在阳光之下：
你各式各样的童年
故事，毫无目的的漫游，
你的所爱；你关节分明的
精瘦体格；你的故作姿态；你的谎言。
这些橙子般的沉默
（阳光与暗笑）
令我想要
猛地拧一下你使你说话；
现在我就要砸开你的脑壳
像砸开一枚核桃，劈开它如同劈开一只南瓜
为了让你交谈，或者向内部
瞥上一眼
然而，安安静静地：
要是我足够小心
拿起这只橙子并温柔地
握住它
我也许会发现
一枚蛋
一轮太阳
一只橙黄色的月亮
也许是一颗头颅；所有
能量的中心
都栖息在我的手掌
能够把它变成
我所期望的
任何事物
而你，男人，橙子般的午后
情人，无论在何处
你端坐于我的对面
（桌子，火车，公共汽车）
如果我足够
安静，足够长久地
注视你
最终，你将会说话
（或许不开口）
（在你的头颅
内部有着高山
花园和混乱，海洋
与飓风；房间的
固定角落，曾祖母的
肖像，一种色调
特别的窗帘；
你的沙漠；你的私人
恐龙；第一个
女人）

——《与静物抗衡​》

没有中心；
中心
和我们一道旅行
像我们的影子
在没有太阳的白天那样不可见。
我们必须后退：
因为前景太多了。
现在，唯有乱糟糟的细枝
穿过我们的眼睛，破布般的
鸟儿在眼睛的边缘；四散的
枯树干；苔藓的
斑点
与爱中的、混乱
肢体和手指，毛孔的
纹理和皮肤上的细纹。

——《一个地方：断章​》

另一种感觉拽住我们：
我们已失去某种东西，
打开这些事物的某把钥匙
一定是些作品
被锁了起来，不让我们看到
或许（像一块潜在的
矿藏，岩石下
未知的矿脉）
某种没有丢失或隐藏
而只是尚未发现的事物
那弥散、结合
这混乱，这广博
与消逝：
既不在它之上或
之后，或其中，而只是
与它一道：一种
同一性：
某种过于巨大而简单
因而我们看不见的事物。

没什么是我的
而当我梦到勇敢的
逃跑者的形象穿过雪地
我发现自己总是
行走在一张辽阔的脸上
这张脸是女
房东的，于是我大叫着醒来。
她是个大块头，一团结
鼓胀在空间里。尽管我曾尝试
在她四周找到某条
道路，我的感官
总被认知搅扰
无法看透她。
她站在那里，一种喧嚣的真实
挡住我的去路：
不可改变，一块
名副其实的厚板，
密实如熏肉。

——《女房东》​

《在波士顿旅客中心》

玻璃下面，有我的国家
一幅白色的浮雕地图
以红点标示着一座座城市，
缩小到一面墙那么大
它旁边，十张放大的快照
每一张代表一个省，
呈紫黑色和微红色，
树林的绿色变得阴暗；
然而全部的蓝色
都有一种斩钉截铁的纯净。
山脉条条，湖泊成群
（尽管魁北克只是一座餐馆，而安大略
也不过相当于议会大厦里的空屋一间），
但无人踏上这些小径，网鱼
溅着水走过
不过，笑嘻嘻的旅客安排得当——
瞧这里，萨斯喀彻温省
是一面平坦的湖，一些近便的岩石
那里，两个孩子和一位父亲摆着姿势
而母亲正在煮东西
穿一条洁白的宽松裤，傍着无烟的火，
她的牙齿白得如同清洁剂。
这是谁的梦？我倒想知道：
这是一种人造的
幻觉？一本讽刺小说？或仅仅
是一个用来出口的诱惑？
我似乎记起了人们，
至少在城市里的，也记起污水
机器和分类垃圾。或许
那纯属我的私人幻觉。
当我回去，它就会
蒸发掉。或者，市民们将会被赶走，
逃进这片罕见的——
绿色森林
在褐色的群山之中等待
成群结队的旅客
并计划他们绯红色的屠杀。
毫无疑虑的
窗口女士，我来问你：
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吗
水下有人正望着你？
天空果真有那么蓝吗？
有谁真正在那里生活？​

《巨鳌挽歌》

让别人去为旅鸽
渡渡鸟、美洲鹤、爱斯基摩鹊祈祷吧：
如果每个人都必须列举
我将只限于一种沉思默想
关于那些巨鳌
在一座偏远的岛上最终消亡。
在地铁车站边凝思，
在公园里出神，我完全看不到它们，
它们已迁出我的视界
但在最后一天，它们会在那里；
结局已定
像波浪的穿梭形塑了视野：
在我站立的路上，它们将具象化，
蹒跚着走过我身边，一支散漫的队伍
因不在水中而显得笨拙
它们小小的脑袋
左思右想，它们无用的甲胄
比坦克和历史更悲哀，
在它们关闭的凝视中，海洋和阳光瘫痪了，
在拱廊下，朝着方形的
玻璃祭坛，挪动着爬上台阶
那里，供奉着脆弱的神灵，
那是被我们毁坏的遗迹，
我们神圣而废弃的象征。​

房子搭建起来
小块田地被圈了起来
在无名之地的中央。
夜里，心灵
之内部，就在无名
之地的中央。
一只动物的思想
吧嗒吧嗒地溜过房顶。
黑暗中，田地
用篱笆防护自身
徒然呀：
一切
正在侵入。

——《​一个拓荒者逐渐严重的疯狂举动》

多年来
他垂钓一个伟大的愿景，
散布的根须之钓钩悬荡
在那浅土层的
表面。
就好像
用一根弯曲的别针
引诱鲸鱼。此外他还认为
在那个国家
只有虫子在咬人。

事物
拒绝命名它们自己；拒绝
让他来命名它们。
狼群在外面
狩猎。
在他的海滩，他的空地，
丛生的波浪
破碎在他的脚边，他预知了
崩溃
而最终
通过双眼
通过他的努力
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紧张
被扯成碎片，
以及这绿色的
愿景，这未命名的
鲸鱼的侵袭。

这个在你总是试图穿越的
那个边界对抗你的我是怎样的呢？
我是你骑马奔向的
地平线，是你永远不能套住的事物
我也是包围着你的事物：
我的大脑
随着你的罐头，骨头，空弹壳，
你一次次侵占时带入的垃圾而离散。
我是你通过时
被你亵渎的空间。

——《背景布致牛仔​》

《我当时在读一篇科学文章》

他们给大脑拍照
这就是那照片，它布满
枝干，如我时常猜想的，
每一次你抵达，那观看
你的电流就是一棵巨大的
缓缓穿过我颅骨的树，树根摇摆。
这是一片土地，它的纤维裹住
被埋入的事物，你忽略掉的词语
被埋进我的脑壳，一种错综的
红色蓝色与粉色的缠绕的化学反应
像一种叶片的脉络
纹理交错，或是一幅海景图
有着珊瑚和闪亮的触须。
我触摸你，我在你之中被创造
在那如同一根复杂的
光芒的游丝的地方
你信赖我，我的双肩托着
你沉重得令人难以置信的
脑壳，拥挤着许多发光的
太阳，一颗新的行星，人们
沉浸在你之中，一个失落的文明
我永远不能把你开掘：
我双手追踪这一总体宇宙的
轮廓，它不同的
色彩，花朵，它未被发现的
动物，暴虐或宁静
它别样的空气
它的爪子
它的天堂河​

◆日志I（一八三二—一八四〇）

《在魁北克登陆》

是我的装束，我的步态，
我拿在手里的物品
——一本书，一只装着针织物的袋子——
我围巾不协调的粉红
这片听不见的空间
还是我自身的缺乏
信念，制造了
这些荒凉的景色？
小山狭长，沼泽、贫瘠的沙滩、炫目的
阳光，投在枯骨般的白色
浮木上，冬的征兆，
白天的月球外星人
一张薄薄的拒绝
其他人跳跃着，大喊
自由！
流动的水不会映现
我的倒影。
礁石不理睬我。
我成了外语中的
一个词。

《更多的来者》

渡过了长久的疾病
那片大海之后，我们向上游航行
到达第一座岛
移民们甩掉衣服
白蛉一样起舞
我们抛开一座座
被霍乱败坏的城市，
抛开一个个文明的
特性
进入一片巨大的黑暗。
我们进入的
是我们自身的无知。
我还没有出现
夜里，我的大脑
摸索紧张的触须，散发
仿佛熊那样多毛的恐惧，
需要火炬；或等待
我虚幻的丈夫，在树木的
低语里听出恶意。
我需要狼眼去看清
真相。
我拒绝往镜子里看。
荒野是真
是假
皆由谁在那里生活而定。

《种植者》

他们在森林参差的边缘
和弯曲的河流之间移动向前
在被清理过的土地，一块多树桩的补丁上
我的丈夫，一个邻居，另一个男人
为几行成串的
豆子和积满灰尘的土豆除草。
他们弯腰，直起身；太阳
照亮了他们的面庞和双手，蜡烛
摇曳风中，辉映那
晦暗的土地。我看到他们；我知道
他们中没有一个相信他们在这里。
他们否认他们所立足的土地，
声称这泥土是未来。
而他们是对的。如果他们丢开
对他们来说那如一只铁铲般坚硬的幻想，
睁开他们的眼睛哪怕一刻
看看那些树，这枚奇特的太阳
他们就会被树枝、树根、藤蔓、光的
黑暗面
所围困，突袭，闯入
就像我的处境一样。

《道路与物景》

那些在森林里走在我们
前面的人
弄弯了早先的树
要它们长成标记：
小路不在
树中间，而就是
这些树
而有些人梦见
鸟儿以字母的形状
飞翔；天空的
密码；
梦也有
数字的意义（计数
某些花的花瓣）
早晨，我经过
门口：太阳
照在树皮和
交缠的树枝上，这里
树叶上有一种蓝色的运动，消散了
标明/没有小路；岩石
和灰色的丛丛苔藓
杂草的花瓣
落在它们落下的地方
我被监视如同一个入侵者
觉察到敌意却
不知在何处
白天畏缩我
何时将达成
那种融洽状态，每件
事物（表面
的小部分被我的步伐
打破）都将不动地绕着我
运转
进入它的位置。

《两种火焰》

一种，夏天之火
在外面：树木熔化，回到
它们最初的红色元素
朝各个方向，阻断我
逃避，或者去那搭救之
湖
我坐在屋里，在那无形的狂怒
与我熟睡的孩子们之间唤起
一种魔法：专注于
形式，几何学，人类
房屋的建筑学，广场
关闭的门，被证实的屋顶横梁，
窗户的逻辑学
（孩子们不能被吵醒：
在他们安静的睡梦中
树木笔直而寂静
有着树枝和绿荫）
另一种，冬天的
火在屋里：屏蔽的屋顶
皱缩在头顶上方，椽子
炽热发亮，所有那些角落
和直线都是火红的，那小心地——
建造的结构
把我们关在一个炎热的栅栏
笼子里
孩子们
醒来，啼哭；
我把他们裹好，带他们
出门到了雪地里。
然后我试着营救
他们关于房子被烧焦的
梦的残留：毯子
暖和的衣服，安全的
烤焦的家具和他们一起被抛在
一片白茫茫的混乱里。
两种火焰让我
明白了，
（每个庇护所都令
我们失望；每个危险
都成了一个避难所）
那些烧焦的痕迹
留在了如今我们试图
种植的事物周围

《离开矮树丛》

我，已被火焰
杀死的人，悄悄
沿着绿色向上蔓延
（多么
明澈的一个季节）
有一天动物们
来到，栖居在我身上，
开始时一个
接一个，暗暗地
（它们日常的痕迹
被烧毁了）；然后
标示出新的边界
返回，更加
自信，一年接
一年，一对
接一对
可是不再安宁：我完全
没有准备好它们搬来居住
它们该知道我已经
太重了：我会
倾覆的；
我被它们炽热的
从我里面长出的眼睛（绿色或
琥珀色的）吓住了
我尚不完善；在夜里
没有灯笼我便不能看。
他写道，我们离开吧。我说
我没有可以穿的
衣服
雪天来了。雪橇是一种安慰；
它在身后留下长长的痕迹，
把我带向这座城市
而当绕着第一个小山行进时，我
（瞬息间）
没有被占据：它们已经走了。
它们几乎教会我某种事情
我离开时还没有学会。

◆日志II（一八四〇—一八七一）

《一个年轻的儿子溺死》

他，曾成功地航行
在他自己出生的危险之河里
再次动身
在一次发现的航程里
进入我漂流其上却
不能接触而索取的土地。
他的双脚在堤岸上滑动，
水流推动着他；
在漫涨的水中，他与冰块和树木打着旋
并被投到远远的水层里，
他的脑袋，一枚探海球；
通过双眼薄薄的玻璃泡泡
他向外看，不计后果的冒险者
在一片比天王星更陌生的风景里
我们都已去过那里，而且有些人还记得。
一场意外发生了；空气被锁住，
他被悬挂在河里像一颗心脏。
他们找回这具被淹没的躯体，
从那些推推搡搡的原木当中，
用竿子和吊钩，
打捞出我计划的界标和未来的海图。
正是春天，太阳朗照，新生的草
突然变得可靠；
我的双手闪着细节的光芒。
长久的旅途过后，我厌倦了波浪。
我的脚撞到了岩石。梦想的船帆
崩塌了，碎裂了。
我把他种在这个国家
像一面旗帜。
​

《梦一：灌木园》

我再一次站立在那个园子里
这被卖掉的、荒废的
等待播种的园子
在这个梦里，我能
向下看进土地里，能看到
马铃薯蜷缩着
在泥土里像苍白的蛆虫
萝卜朝地下硬塞进
它们丰满的猪嘴，甜菜
搏动着像迟缓的两栖动物的心脏
围绕着我的双脚
草莓汹涌着，硕大
而闪亮
当我弯腰
采摘，我的双手
便又红又湿
在梦里，我说
我应该知道
种在这里的事物
都会流血​

《梦三：惊吓牛群的夜熊》

拥挤的犄角朝向我们
一阵吼叫着的惊逃，一个
夜晚，我脑海中的浮现
只当它是传闻
我们大笑，因与厨房门
边的提灯在一起而感到安全
尽管在故事之下
那里被遗忘的鸟儿
震颤着飞越记忆，水面泛起波纹
而一枚月亮在湖中盘旋
橙黄而古旧
我身体斜倚双脚逐渐无形
因为我不在那里
看着这头我没有见过的熊
在树木间自己缩小，微弱的
轮廓仿佛回声
但是它是真的，比真实
更重些　　我知道
即使在这里，日光下
在这可见的厨房里
它吸收了所有的恐惧
它朝着有光亮的小屋移动
在我们下方的斜坡
那里我们一家人聚集
一种喑哑的振动穿过
我的两耳之间​

《其他孩子的死》

身体死去
渐渐地
身体埋葬了它自己
带它自己
到这松开的心灵，加入这黑
莓和蓟草中，奔跑在一阵
多刺的风里
在我们老房子
浅浅的地基之上，
如今沙土中还有些模糊的坑
难道我用了所有那些岁月
建造起的这座大厦
我的复合
自我，只是这座摇摇欲坠的小屋吗？
我的手臂，眼睛，我忧伤的
词语，我那已然溃散的孩子们
我走到的任何地方，沿着
长长的小路，我的裙子
都被这些蔓延的荆棘拉拽
他们用他们的手指捉住我的脚后跟​

◆日志III（一八七一—一九六九）

​《暮年的银版照》

我知道我会变
已经改变了
但这张无生气的脸是谁的
凹陷又开阔，圆圆的
悬浮在空纸上
似乎是一架望远镜中
颗粒状的月亮
我从椅子上起身
抗拒着重力的拖曳
我转过脸
走出去进入花园
我在蔬菜之间转悠，
脑袋沉沉
从坑坑凹凹的深谷的
阴影中，阳光反射
切进我的双颊，我的眼
窝就像两个弹坑似的
沿路
我绕着
苹果树的轨道行走
纺纱白又白
绕我似群星
我正在被
光芒吃掉

《垂死时的唯我论》

骨骼产生了肉　　敌人
反对着，然后
理所当然，土地收获，被消耗
殆尽，被蔑视
耳朵制造声响　　我听到的是我
创造。（声音
决定着，重复着
历史，旧的习俗
嘴巴生产词语　　我说我创造
了我自己，而这些
框架、逗号、日历
把我围住
双手制造物体　　世界触摸
进入存在：是这
杯子，这儿的这座村庄
在我手指前面
眼睛产生光　　　天空
立马接纳我：就让
太阳
落山吧
大约我想过，躺在床上
懊恼不已
还得加上：他们现在会做什么
既然我，一切
依赖我的都消失了？
贝勒维尔将会在哪里？
金斯敦吗？
（我掌握
这两个地方之间的田地。这片湖
船只
多伦　多​

《复活》

我看见现在我看见
现在我看不见
土地是我眼中的一场大风雪
我听见现在
雪沙沙飘落
天使正在我的上方倾听
蓟草明亮，冰雨
聚集
等待时机
将我升上
到达有光柱的
太阳，这最后的城市
或生命之塔
仍未升起
谁的休眠石在我周围折起
它们神圣的火焰
（但是大地随寒霜变更
而那些已成为大地的石头
声音的人
也改变了，并且说
神不是
旋风中的声音
神即旋风
在最终的
判决中，我们都是树木​

《前往圣克莱尔的公共汽车：十二月》

要驱逐我，得花费更多：
这依然是我的王国。
转身，向上看
透过粗砂窗户：一个未被探索的
电线的荒野
尽管他们葬我于混凝土石板
与电缆的纪念碑中
尽管他们在我的头颅之上
筑起了一个冷光的金字塔
尽管他们说过，我们将用推土机
建起一个银天堂
显然他们对于消逝
知之甚少：我有
我通过的方式。
此刻，雪
对你不再如同
对我那样熟悉：
这是我所为。
灰色的空气，那紧随
其后的怒号
也不再熟悉。
我是这个老女人
在汽车里坐在你对面，
她耸肩弓身如裹了一条披肩；
秘密来自她的双眼
帽针，毁坏
墙壁，天花板
转身，向下看：
没有城市；
这里是一座森林的中心
你的位置是空的​

《小屋》

我们年轻时，平地而起
慢慢建造起来的那所房子
（三个房间，墙
未加工的树木）去年已经
被烧毁　　　他们说
我没有看到，所以
那房子对我来说依然在那儿
在树枝间一如既往　我站在
它里面朝外看
雨水移动着穿过湖面
但要是我回去
去到森林的那片空地
这房子便会立刻燃烧并
在我的思想中坍塌
像个纸板箱那样瓦解
扔进一堆篝火，夏日
噼啪作响，我那更早些的
自我在火光中显出轮廓。
在我的头脑里剩下的
将会是变黑的焦土：真相。
房子哪儿去了？
这些词语去了哪儿
当我们说出它们？​

《地下的程序》

（西北海岸）
地球之下的
国度有一枚绿太阳
河水倒流；
树木和岩石是一回事
跟这里差不离，但移动过。
那些住那儿的人总是挨饿；
从他们那儿你能学到
智慧和伟大的力量，
如果你能屈尊下访并安全返回。
你必须寻找地道，动物的
洞穴，或者由石人把守的
海里的岩洞；
当你下去你会发现
那些你曾经的朋友
已被改变且很危险。
要抵制他们，当心
决不要吃他们的食物。
然后，如果你活着，你将能够
看到他们，当他们像风一样游荡，
像我们村庄里依稀的声音。你将
告诉我们他们的名字，他们想干吗，谁
遗忘了他们因而惹怒了他们。
对这个礼物，对所有礼物，你一定
要忍受：那些来自地下的人
将永远和你一起，嘟哝着他们的
抱怨，召唤你
回去；当你在这里，在我们中间时
你将身披一件看不见的斗篷
行走。很少人会怀着爱寻求你的
帮助，没有人不心怀恐惧。​

《动物的梦》

通常动物会梦到
其他动物　每个动物
根据它的类别而梦
（尽管某些老鼠和小型啮齿动物
会做噩梦，梦到五个爪子向下张开
一头巨大的粉红幽灵）
：鼹鼠梦见黑暗和微妙的
鼹鼠味
青蛙梦见绿色和金色的
青蛙
像潮湿的太阳
在百合花丛闪光
红色和黑色的
纹鱼，它们的眼睛睁着
梦到红黑条纹的
梦　　防卫，攻击，意味深长的
模式
鸟儿梦到疆域
被歌唱包围。
有时候动物会梦到恶魔
肥皂和金属的模样
但通常动物梦见
别的动物
以下是例外：
路边动物园里的银狐
梦到挖掘
梦到小银狐，它们的脖子被咬了
火车站附近的
笼子中的
犰狳，奔跑了
一整天，用状如八字形的
小猪脚啪嗒啪嗒，
它不再做梦
但是当它们醒着时是精神错乱的；
圣凯瑟琳大街
宠物橱窗内的鬣蜥
有冠毛，高贵的眼神，统治着
它水碟和锯木屑的王国
它梦见锯木屑。​

《独眼巨人》

你，在小路上前行，
中了蚊毒，没有月光，手电筒
一只橙色的独眼
看不到你暗淡
视力的被膜之外的
东西，看不到什么形影
收缩成一颗带着
恐惧的心脏，在树叶间
冲撞，是什么引起
如同带毛的喉咙发出的愤怒噪音
你是真的并不希望伤害它们吗？
是真的你不害怕？
那就脱掉你的鞋子，
裸露你的双眼，
在它们的黑暗中游泳，像在河里一样
别把你自己
伪装在盔甲里
它们从藏身之地观看你：
你是一股化学
气味，一束寒冷的火，你是
巨大而无法定义的
在它们的骇怖之夜
充斥着可能的爪子
那里威胁无从确定，
你是最巨大的妖怪。​

就把寒冰看成
它本身，水：
把月份视为
其所是，按顺序
发生在脚底下的
这些年，看看
这缩小的人类
形体平衡在钢
针上（那些漂浮在
茶碟上的罗盘）在持续的
时间里，在
时间的盘旋之上：奇迹
我把一只玻璃钟
覆盖在一切之上

——《女溜冰者》​

《垂钓鳗鱼图腾》

我坐在芦苇岸边
耳朵调到这根丝线上，倾听
来自那居住在这蓝色屏障之下的
生灵的信号，
心想着它们并没有词语
表达空气中的事物。
细绳跳动，
我钓上了一个火星人/它从河里
泼出流动的银子
它长长的身体在草地上抽动，背诵着
它的字母表中的所有字母。
宰杀后，它是一条
灰色的舌头，默默地悬吊在熏制室
稍后我们吃了它。
那以后我一度
能够在这个碧绿的国度看见；
我学到了最早的语言
并非我们那种由一连串鹅卵石组成的规则语言
而是液体的，由第一个
部落，鱼人
所造。​

《牲畜栏里的野牛：阿尔伯达》

沼泽地平坦，它们在那里吃草
溪流边
向晚时分，真宁静
阳光倾斜：绿草叶成了
黄色：连
泥泞也闪光
平静中，它们低头
默默地伸向草地；
当它们移动，小鸟儿
紧随，差不多停留
在它们的脚下。
被圈了起来，但无论如何
还是焦虑，欣慰于我们的车就在
附近，我们推搡着
靠近铁丝围成的
方阵，我们的双手举着
为求阻挡
那无处不在的
太阳
很难看到它们
但我们认为我们看到了
在靠近它们的田野，此地的
神灵：野蛮的，
宙斯的脸，他长角的
头，人须，他布满
红色血丝的眼睛向内转动
看向暴雨和被打击的土地，蹄子的
瀑布，在一个我们
称之为疯狂的安静内部紧握着。
然后它们走动起来
侧影中，一个接一个，它们
火光映照的轮廓固定如雕塑品
背朝我们，现在
它们进入
金色镶边的树荫​

《她考虑躲避他》

我能改变我
自己，比我改变你
更容易
我可以长出树皮并
变成一株灌木
或，及时变回
那被暂弃在洞穴残壁上的
女人形象，被淹溺的
腹部是带有生殖力的球，
脸庞，一粒微小的水珠，一个
肿块，如白蚁们的蚁后
或者（最好）给我自己加速，
把自己伪装在老妇们的
指节与紫色纹理的面纱里，
变为关节炎患者和上流社会的风雅人士
或，进一步扭曲：
崩溃倒卧于你的
床上，紧抓着我的心
并把怀乡病的被单拉上覆盖
我打了蜡的诀别笑容
这个变化可能是不方便的
却是决定性的。​

《你想回去》

你想回去
到那天空在我们内部的地方
动物穿过我们，我们的手掌
祝福和杀戮，全凭着我们的
智慧，死亡
使真正的鲜血流出
可是面对它吧，我们已得到
改进，我们的脑袋
在我们的脖子以上几英寸处浮动
用橡皮管子
固定在我们身上，填满了
聪明的泡沫，
我们的身体
被几十亿的柔软的
粉红数字占据
繁殖和分析着
它们自己，完善
其自身的指令，不对任何人造成麻烦。
我部分地爱你
爱工作中的你。
你愿意成为文盲吗？
这就是事实，只要习惯它。​

《他们的态度不同》

一
为了相互
理解：任何事
除了那件，要避免它。
我会延缓我对细菌的
寻找，如果你的手指
不接近那隐藏在我
肌肤下的缩微胶片

二
我靠近这种爱
像一个生物学家
戴着我的橡胶
手套，穿着实验服
你从这爱中逃开
像一个在逃的
政治犯，难怪如此

三
你伸出你的手
我获得了你的指纹
你请求爱
我给你的只是描写
请你去死吧我说
那样我就能写出它来​

《我们苛刻相待》

一
我们苛刻相待
却说这是诚实，
小心翼翼挑选我们参差不齐的
事实，并对准它们穿过
中立的桌子。
我们说到的事情都是
真相；是我们扭曲的
目标，我们的选择
把它们转变为罪恶。

二
当然你的谎言
更为有趣：
你每一次都更新它们。
你的事实，痛苦又烦人
一次次重复它们自己
也许恰恰因为你对它们
拥有得可怜

三
一个事实应该是存在的，
它不应该被这样
运用。如果我爱你
那是个实情还是件武器？

四
身体躺下
像这样移动吗？这些是
触摸、头发，以及我那
匆匆碾过你告诉我的谎言的潮
软的大理石的舌头吗？
你的身体不是一个词，
它不撒谎也不
说出真相。
它只是
在这里和不在。​

《你做到了》

你做到了
正是你，开始了倒计时
相反地，
这个有魔力的数字
零，以一种蛋形机器的形式
降临
像一只足球或一根
肿大的拇指袭击你
正是你，肌肤
突然起着泡
掉落，当栅栏
意外地碰到你
而你也是那个看到
这一切发生并笑了的人。
何时你能学到
火焰与这木头/肉体
燃烧时就是整体和同一个？
你的企图仅是权力
你收获的仅是受苦
你希望我等待多久
当你灼烧你的
感觉，一而再
再而三地
把你自己变成一只
密封的玻璃塔？
你会要求我爱你多久？
我受够了，我将不再为你
制造鲜花
我像树木那样用死亡
裁决你​

《我坐在》

我坐在
公平之床的
边沿，我已结成水晶，你进来
带着爱情，这爱状如
一只纸板箱（空的）
一只口袋（空的）
一些手掌（也是空的）
小心点我说，可是
你怎么能够
让空物
出自你的手中，它
慢慢填满了房间，它是
一种压力，一种压力的
匮乏
像一个深海
动物，有着玻璃骨头和晶片的
眼睛，我被拖到
水面上，破裂
开来，我的碎片
在你空空的双手里短暂地闪耀​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它不
像爱那般移动，它不
想知道，它
不要抚摩，展开
它甚至不想
接触，它更像
一个动物（不
恋爱的）一个
被套住的东西，你移动
受伤，你被伤着，你伤人，
你想要出去，你想
要把你扯开，我是
外面，我是雪野和
空间，是道路，你积攒
你自己，你的肌肉
抓住，你移动
深入我，好像我
（因你而痛苦，这很
紧急，这是你的
生活）是
自由的最后机会​

《你是太阳》

你是太阳的
对立面，全部能量
流入你并被
消除；你拒绝
房子，你带着
灾难的气味，我看见你
瞎眼，一只手，闪烁
在黑暗里，树木折断
在你脚下，你请求，
你请求
我遍体鳞伤躺倒在你
旁边；在我们之下有
警笛，火焰，人们跑动
尖叫着，城市
被摧毁，被洗劫，
你的指端流着
一千宗谋杀案的血
穿上我的衣服
再一次，后退，关门
我吃惊于/我能继续
思考，吃饭，做任何事
我怎能阻止你
我为什么创造了你​

《我抬头》

我抬头，你正站在
窗户的另一边
此刻　你的身体
闪烁在黑暗的
房间/你升到我的上方
平滑，寒冷，白色——
石头般/你有隧道的气味
你有时间过久的气味
我本该用叶子
和银子阻止你
而我却召唤出
你不是一只鸟你飞不了
你不是一头动物你跑不掉
你不是一个男人
你的嘴是虚无
在它触吻我的地方我消失
你如年龄般降临于我
你像泥土般降临于我​

《我不能告诉你》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你不相信我有个名字
我不能警告你这条船正在倾覆
你是那样计划的
你从来没有一张脸
可你知道投合我的心意
你年长到足以成为我的
骨骼：你也知道。
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要你
大海在你的一边
你拥有地球之网
我只有一副剪刀。
当我寻找你我发现
水或移动的阴影
我绝无可能失去你
当你已经失去。​

你像风
一样，一次次
无言地，要求一个禁止的事物：
没有镜子的爱，以及不是因为我的
而是出于你自身原因的爱。

——《他们都不准确》​

《镜子的骗局》

一
并非巧合
这是一家
旧家具商店。
我跟你进去
并变成一面镜子。
镜子
是完美的情人。
就这样，把我带上楼
靠边点，别跌落我，
那会是个坏运气，
把我扔到床上
反射面朝上，
落入我，
你撞上的将是
你自己的嘴巴，坚硬而光滑，
你发现你自己的眼睛
正抵住你　闭着　闭着

二
对一面镜子来说
它比你看到的更多
你的全身
毫无瑕疵却颠倒了，
它也比这从里朝外看着你的
呆板的、椭圆形的蓝眼睛更多。
想一想镜框。
这镜框被雕好，它很重要，
它存在，并不映射你，
并不后退又后退，它有界限
还有它自身的倒影。
背后有一颗钉子
把它悬挂；有好几颗钉子，
想想钉子吧，
集中注意钉子
木头上的印记，
它们也很重要。

三
不要假定它是被动
或容易的，这透明
是我把你交给你自己的。
仔细想想是什么限制它
起作用：屏住呼吸，不喜
不嗔，不打乱这冰的
表面。
你悬挂在我体内
美丽而冻结，我
保存你，在我之中你是安全的。
这也不是一桩骗局，
这是一门手艺：
镜子都是诡诈的。

四
我想停下，
这种靠着墙壁黯淡平板的生活，
哑默而缺乏色彩，
由纯光制成，
这仅仅是视觉的生活，分离
而遥远，一条明晰的死路。
我承认：这不是一面镜子，
而是一扇门
我被诱捕在门内。
我想要你看见我在这里，
请说出释放的词，不管
成不成，请打开墙壁。
然而你只是站在我面前
梳着头。

五
你不喜欢这些隐喻。
好吧：
也许我不是一面镜子。
也许我是一汪水池。
想想水池吧。​

猫头鹰之歌（《变形者之歌》）

我是一颗被谋杀的女人的心脏
她回家时走错了路
被扼死在一块空地上，没有得到埋葬
她被小心地射杀在一棵树下
她被一把卷了口的刀残杀。
我们中有很多这样的人。
我长出羽毛，从她身上把我扯出来；
我被塑造成一颗羽毛心脏的模样。
我的嘴巴是一把凿子，我的双手
是那些双手造就的罪恶。
我坐在森林里谈论死亡
单调的死亡：
尽管死的方式有很多
但只有一首死亡之歌，
颜色如薄雾：
它唱道“为何”“为何”
我不想复仇，我不想赎罪，
我只想问一问人们
我是怎么迷失的，
我是怎么迷失的
我是一个凶手迷失的心
他还没有被杀死，
他还不知道他希望
杀戮；他仍然和别人
一样
我正在寻找他，
他将给我答案，
他将谨慎行事，他将会
小心而又勇猛，我的脚爪
会通过他的双手长出
而变成脚爪，他将不会被逮住。​

尸体之歌（《变形者之歌》）

我进入你的夜
像一条变黑的船，走私船
这些灯笼，我的眼睛
和心脏都不在
我给你带来
你不想要的东西：
我所身陷的
这个国家的消息，
你未来的消息：
不久你将销声匿迹
（我憎恶你的肌肤，我憎恶
你的肺，你口齿伶俐的作态
所以歌唱吧现在
当你还有选择
（我的身体和我敌对
太快了，它不是一出悲剧
（我没有变成
一棵树或一个星座
（我变成了一件冬天的外套，孩子们
以为他们在街角见过
（我变成了这个幻想
这腹语术的花招
这瞎眼的名词，这条
在你梦的边缘起皱的绷带
否则你将像我这样漂流
从头到头
因你从未说出的词而肿胀
因私藏的爱情而肿胀。
我存在于两个地方，
这里和你所在之处。
为我祈祷吧
不是如同我那样而是作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