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主义》【荷兰】诺伦·格尔茨
虚无主义(nihilism),就像“时间”(根据奥古斯丁)或“色情作品”(根据美国最高法院)那样,是这样一种概念:我们全都非常确定自己知道它们的意思,除非有人要我们给它们下定义。Nihil意味着“虚无”(nothing),-ism意味着“意识形态”(ideology)。但当我们尝试把这两个术语合并时,合并的结果似乎立即拒绝了它自身,因为虚无主义是“关于虚无的意识形态”(ideology of nothing)。这一观念看上去是无意义的,除了意味着某人“相信虚 无”,实在没有更多的作用:相信某物意味着存在某种可 以被相信的东西,但是如果某物只是虚无,那么就不存在 被相信的东西,那么相信虚无就是一种自我反驳的观念。
——「第一章 为什么“一切都无所谓”有所谓?」
阿伦特在这篇论文中尝试回答的问题是:“政治究竟还具有意义吗?”对古希腊人来说,政治意味着自由。我们可能认为,我们今天和古希腊人共享政治的这种意义,因为我们认为政治就是如何保护自由。如果我们认为自己生而自由但生而脆弱,那么我们就会认为政治是一种必要之恶。这种恶之所以必要,仅仅是因为它有助于我们存活,让我们能够享受自己的自由。但对很多人来说,政治是对我们自由的限制。我们于是会想象,乌托邦应该是一个不需要政治的世界。正如阿伦特所指出的那样,随着极权主义和原子弹的出现,政治开始不再被视为保卫自由的手段,而是对自由的威胁,对生命本身的威胁。这样一种乌托邦思想开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显著流行起来。
但对古希腊人来说,不管把政治视为保卫自由的手 段,还是视为对自由的威胁,都没有意义,因为对他们来说政治就是自由。政治最初被理解为一种活动,那些能够让自己免于被视作非人之物所束缚的人才会参与的活动。也正因为如此,参与政治就是成为一个人。所谓非人就是被强制,被迫做某件事情——不管是受制于人还是受制于自然——就像动物那样活着,像某种低于人的东西那样活着。动物根据必然性活动,而人能够在不受外在影响的情况下自主行动。或者说,人能够行动(act),但动物只能反应(react)。正如阿伦特所指出的那样,当亚里士多德把人定义为政治的动物时,他不是在说人总是并总会参与政治,而是说能够参与政治的存在就是作为人的存在。古 希腊人认为他们自己——而且只有他们自己——才是人, 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其他民族没有完成的东西:城邦的创 造,政治空间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