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战争结束已近十载的某年六月,奈良县蛇迂郡的波美地区发生了神男连环杀人案。记录本案时,我决定基本采取以本人视点为轴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然而文内表述中,也存在微妙的、以旁人视点进行描写的地方。就这层意义而言,或许该说是不太严谨的自我视点第三人称吧。
不过,取材自宫木正一先生的那部分,分量既多,而且怎么也无法编入主线的记载,于是我尝试了基于他自身视点的第三人称记叙。由此,我想预作声明:相关章节虽以取材笔记为底,但也掺杂了本人的大量想象——其中还包括“这两项记录未必会按时间序列构成”这一事实。
又及,采用与正一先生相同手法描写的人物还有一位(且只有一位),我很自负,对此人鲜活姿态的刻画比正一先生尤佳吧。

昭和某年皋月

东城雅哉 即刀城言耶 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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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武隈川乌闲话水魑大人◆

​“奈良的深山里呢,有个叫波美的地方。”
阿武隈川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在四面环山、东西狭长的盆地里,有四座村庄。最里面的,即西端的五月夜村第一个被开拓,接着向东依次开拓了物种村、佐保村和青田村。”
“村里的主要产业为农业,而且还是水稻种植,对吗?”确认了村名的汉字后,言耶问道。
“嗯。向南北延伸的土地上,水田和住宅主要集中在北侧的五分之四,神社和寺院则位于南侧的五分之一内。”
“刀城老师为什么知道是以水稻种植为主?”
祖父江偲的发问令言耶滔滔不绝起来。
“根据村名,我想是这样吧。五月夜村的五月是插秧时节,物种村的物种含有春季播种的意思。佐保村的佐保让人联想起春之神——
佐保姬,而青田村的青田,不用说,指的就是水田因水稻生长变得绿油油的状态。顺便说一句,物种和佐保姬分别是四月和三月的季语。换言之,随村庄被开拓的顺序,季节从五月向四月、三月回溯。第四个村子的青田为六月的季语,大概是因为二月的话就成冬天了吧。”
“喔,好有趣啊。不过既然如此,把第一个村取名为青田村,就能顺顺当当地从六月排到三月了嘛。”

“四家神社位于深通川的南侧。除了最里面的五月夜村的水使神社外,其他三家都建在村界上。换言之就是西端啦。在神社附近的河岸上设有樋门——”
“所谓樋门,是指农业用水的取水口。”
……
​“波美的四家神社,真正祭祀的——”事不宜迟,阿武隈川打算迅速推进话题。他想赶紧说完令言耶着急上火的核心部分,然后再对波美地区的民俗做一番演讲。
“是名为水魑的神啦。”
然而——
“水魑?是写成水之灵的那个‘水灵’吗?”
“不对。是写成水和‘魑魅魍魉’的‘魑’,合起来叫水魑。这东西的真面目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一种龙神吧——”
“什、什、什么!真相不明的神,名字是写成‘魑魅魍魉’的‘魑’的水魑!”
“笨蛋!别突然叫得这么大声!吓了我一跳——”
阿武隈川的牢骚发了一半,而言耶已是充耳不闻。
“关于水魑,从前《仁德纪》中有记载说‘尝有水魑苦民’。”言耶的口吻明显异于先前,“该生物似蛇却有四足,口喷毒气因而有害。原本是读清音的‘水魑’,‘mi’表水,‘zu’为助词,‘chi’乃灵之意,正是水之精灵啊。汉字写作‘蛟’,在中国被认为是龙的前身。也就是说,升天成龙之前,栖息在水中的就是蛟。”
“喂——”阿武隈川想说句话,但根本无隙可趁。
“龙在中国是四瑞之一、与凤、麒、龟一同被视作神灵。人们认为它常能呼云唤雨,因此水之灵的水魑被说成是龙的前身倒也能接受。此外又有一说,所谓蛟龙是指有鳞的龙。不过,可以这么说吧,相比中国的神龙思想,日本的水魑概念有点含糊不清。水神这东西,当佛教传入时就成了引发水灾的邪神,有时又被拿来称呼同为水灵的河童,着实变化多端。”
“我说你——”
“还有一种说法,有人认为八岐大蛇是大规模洪水,把除掉它的素戋呜尊视为水神,即大蛇与龙的对决。也有人说素戋呜尊是风雨之神,所以当成龙神来看也未必不合情理。只是——”
“喂!你要说到什么——”
“对了对了。《万叶集》第十六卷中,有一首境部王同时诵咏多个事物的歌,‘我要是有骑猛虎越古宅,入青渊擒蛟龙的利刃,那该多好。’。”

“波美这个地名里,原本就藏有线索!”
“这话怎么说?”
尽管阿武隈川使眼色让祖父江偲别搭理言耶,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问道。
“《和名抄》里,蛇的和名是倍美,蝮的和名是波美。也就是说,地名本身就含有蛇的意思。”
“这个是牵强附会啦。说起来,波美原本不就是蝮蛇吗?”
阿武隈川立刻追究道。当然,言耶是不会在意的。
“在《善庵随笔》里,说到在水中捕杀人类之物,列举了河童、鳖和水蛇。盅惑并加害人类的水蛇也被称为‘水魑’。一想到河童拥有同样的称呼,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嗯?说起名字,那条重要的河不就叫深通川吗?”
“这又怎么了?”
阿武隈川摇着头示意“别理他”,祖父江偲再次视若无睹。
“因为深通川的‘深’与蛇的‘巳’有共通之处。换言之,就是蛇通行的河。很像是八岐大蛇被解释成水灾的说法。不,深通川的话,大概是河的上游有着什么关键之物。”
“关键之物?”
“那就是水魑啊。”
……
​“既然四家神社的神体是深通川的流水,其源头祭祀的就该是主体神。换言之,我是这么想的,各个神社就是一种若宫吧——”

“据说水魑大人的仪式在村子开拓之始就有了。那个时候呀,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干旱。仪式的原型就是由此诞生的吧。”
“历史相当悠久呢。”
“比起那些掌故,如今的水魑大人之仪更有趣,其有趣之处在于是那个水利合作社在起作用。换句话说,和决定番水的次序一样,仪式的执行也由四个神社轮流担当。”
“咦,我还以为一定是五月夜村的水使神社在主持呢。”
“为什么?”
“黑哥的话让人感觉,虽然存在水利合作社,但四个村里,五月夜村似乎受番水的恩惠最多。你又暗示地位不取决于开拓历史与地理位置。那样一来,莫不是神社的级别不同——”
“嗯嗯,是这样的。祭祀力量最强大的就是五月夜村的水使神社。”
“你所说的力量,自然也跟祈雨仪式有关吧。”
“所以嘛,番水的不平等只是一点点的话,自然会得到默许。”
“祈雨,真的就会下雨吗?”
与其说祖父江偲半信半疑,还不如说她心里存着九分怀疑。
“尽管不可思议,但据说水使神社的仪式从没失灵过……嗯,很厉害。”
“可是,这样的话——”祖父江偲侧首道,“水使神社为什么不主持祈雨仪式呢?”
“只有五月夜村的时候,应该是会主持的吧。随着迁入者逐渐增加、新的村庄向东扩展,神社也被分社,不久就成立了水利合作社。那时,水魑大人的仪式也自然而然地被导入了番水机制。总之,双方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
​“嗯,是的。原因呢,就是纯粹的恐惧。”
“哎?”
“对水魑大人的强烈的畏惧之念。”
“唔……的确,说到祭神,原本就是可怕之物。因为在祭神仪礼中,通常伴随着一定的风险,比如稍有疏忽便会招来神灵无垠的怒火。然而在佛教的佛事里却没有这种情况。不过话虽如此,想一想当代日本又有多少仪式,会让人产生像黑哥所说的‘纯粹的恐惧’和‘强烈的畏惧之念’如此深切的不安呢,我就——”
“觉得这话不可信吧。但是,在波美地区有。其象征也许就是被称为水魑大人之神器的七件宝物。”
“不是三件神器,而是比三件的翻倍还多的七件?”
“有水魑大人的角、髭、齿、鳞、骨、尾梢、雷,由主持仪式的神社祭祀。决定办下一场仪式时,就会交接给下一个承办神社。如此这般在四个神社间流转。”
“那些是真家伙吗?”祖父江偲的表情里充斥着好奇。
“据见过的人说,大多就跟象牙似的……”
“可是骨头什么的……水魑大人是死了吗?”
“怎么说呢,就像是‘龙骨’那样的东西吧。”
“还有‘雷’什么的……不是物品吧?”
“嗯。别的也就算了,这个雷呀,好像是件铁制品。”
阿武隈川苦笑道,祖父江偲也随即面露苦笑。只有言耶保持一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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