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集:赫兹里特随笔》【英】威廉·赫兹里特​

▷译者前言:shimo.im/docs/vVAXMy7nxlt6V03m

1830年七月革命以后,最后一位波旁家族的国王逃离了他的国家。这消息使赫兹里特大为振奋,1830年9月18日他宽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五十二岁。赫兹里特活着充满叛逆精神,他去世时也充满叛逆精神。对于一个生时因为支持一个失败了的事业而饱受打击的人来说,他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译者序言」

那是1798年1月的一个清晨,我天不亮就起床,踩着泥泞赶到十英里外去听这位精英布道。天气寒冷,这一路的跋涉简直是活受罪,要是我能再活一世,我也不想再尝一遍那天的滋味了。“时光流逝,境况易变,旧痕难消亡;人生百年,青春不再,直待空相忆。”我抵达时,风琴正奏着赞美诗第100首。一曲终了,柯勒律治先生起立诵读经文:“他进入深山祷告,独自,一个人。”他诵读的嗓音犹如一道浓郁的芳香溪流,他读到“独自,一个人”时,声音特别洪亮、特别深沉、特别清晰,当时我正年轻,听在耳里,真觉得与心房在一起共鸣,而那祷告者也似乎在那庄严的静穆中升华到宇宙的深处去了。圣约翰的形象油然而生:“他在旷野里呼喊,腰带紧勒着,吃的是蝗虫和野蜂的蜜。”接着,布道人就像搏击长空的苍鹰,进入了他的正题。他谈论战争与和平,谈论教会与国家间分裂而非联合的关系,谈论世俗与基督教精神间相反而非一致的关系。他谈到有些人,“把基督的十字架印在浸透人血的旗帜上”。他忽而岔开题目,说了一些牧歌式富有诗意的题外话,只是为了以鲜明的对比,浓墨重彩地渲染战争造成的浩劫:一个天真无邪的牧童,赶着羊群来到野外,坐在山楂树下,对着羊群吹起短笛,“似乎他永远也不会变老”;但正是他,这个可怜的乡村孩子后来被人拐骗入城,在一家小酒店灌得烂醉,结果成了一名可厌的小鼓手,头上搽着发油,敷着香粉,致使头发根根直立,背上拖着长长的辫子,穿着令人作呕的精美服装,成了从事战争这血腥职业的一员:
曲调依旧,可我们曾爱过的诗人何在?
我听着他的布道,真比听了钧天之乐还要受用。就在宗教的眼前,在宗教的准许下,诗思与哲理、真理与天才互相拥抱了。今日之行的收获真超出了我的期望,我心满意足地踏上归程。浓雾遮蔽了苍白的太阳,但它仍在天空执着地行进,这也许就是正义事业的象征罢。清冷的露滴悬挂在蓟草的茸毛上,散发出一股清新宜人的气息。大自然的一切都充满朝气,充满希望,一切看来都那么美好。此时此刻,大自然的脸上还没打上“神权”的印记,就像
鲜红的花朵上还没刻上忧愁。

——《诗人初晤记》

关注

在教堂里,由于隔得远,光线又暗,我总觉得他的神态中有一种古怪的野性和黝黑的朦胧感,我还以为他脸上有麻子。这次我见到他脸上很洁净,甚至容光焕发,
就如那蔚蓝天光下的儿童。
他的前额又宽又高,白净得犹如象牙雕成;眉毛粗阔而前耸,双目炯炯有神,有似深蓝色的大海。脸上罩着一种淡淡的红润,微呈紫色,就像我们在西班牙肖像画家穆立罗和瓦拉斯盖茨所作的那些面容苍白而带沉思状的作品中看到的那样。他的嘴唇肥厚而充满肉感,看得出很能说话;他的下颏和善圆润;只是他的鼻子,这个脸部的主体与意志的象征,却小而无力,简直微不足道,就像他取得的成就那样。看来造物主在高处打量了他一下以后,把他,连同他充裕的才能和巨大抱负,一起抛到了不知思考与想象为何物的世界,没有人支持他,也没有人为他指明方向,这就好比哥伦布在既无船桨,又无罗盘的情况下,戴上扇贝形软帽,就贸然登上了探索新世界的航程。事后,我至少可以对他作这样的评价:柯勒律治身量高于常人,略趋肥胖,像哈姆莱特殿下那样有点气急。他的头发现在已经花白,当时却乌鸦羽毛似的乌黑发亮,平整地覆在额上。这种披垂的长发是热诚的信徒、特别是心向天国的人所特有的发式,通常画像上的基督也是这种发式,只是颜色不同而已。这种发式理当属于宣讲基督受难的人,而柯勒律治当时正是其中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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