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集:赫兹里特随笔》【英】威廉·赫兹里特​

▷译者前言:shimo.im/docs/vVAXMy7nxlt6V03m

1830年七月革命以后,最后一位波旁家族的国王逃离了他的国家。这消息使赫兹里特大为振奋,1830年9月18日他宽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五十二岁。赫兹里特活着充满叛逆精神,他去世时也充满叛逆精神。对于一个生时因为支持一个失败了的事业而饱受打击的人来说,他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译者序言」

拿起一本读过的旧书(读过的遍数越多越好),我知道可以期待什么,并不因为对内容已有所知而影响阅读时的满足;而读一本全新的书时,我的感觉就好像在品尝一种从未吃过的菜肴,翻过来倒过去,这里挑一点,那里拣一点,对其配置不知说什么好,想多尝一点,既没有信心也不太放心。用同样的比方,最新流行的书就像拼盘一样,无非是东拼西凑、改头换面的大杂烩,而更完整、更自然的菜肴以前早就有过了。不但此也,在读熟悉作家的作品时,我不仅有把握时间不会白费、胃口不会败坏,而且好像在握手晤对一位相交多时、知心知肺的老友,互谈心得,打发掉一个又一个小时。真的,我们已与这些贵客结成了亲密的友谊,比最接近的朋友还要亲密、还要持久。读一本最喜欢的旧书,例如我读过的第一部小说,其乐趣不仅在于遐想及品味,还在于诸多愉快的回忆。它使我想起第一次阅读时的感觉和引起的联想,那是以后再也没有过的。这些著作就像一个一个环节,把我们生命的各个阶段连成了一片;它又像一个一个里程碑,记录着我们生命的航程。它们就像木栓铜环,可以供我们随意地挂上或者取下精神生活中的衣物:理想的品德、残余的热情以及最幸福的时刻等等。它们生来就是“为了思想和追忆”!它们就像福图内特斯的希望帽,给了我们最大的财富——想象,当然它们载着我们飞过的不是半个地球,而是只要提起一个词,就能载着我们飞过半个人生!

——《论读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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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旧书的感觉一似旧景重现。它使我想起了与父亲住在一起的岁月,那时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无忧无虑,人生之路似乎涂满了奶油和蜜,无比甜美,每天只要背完功课就可以玩个痛快。记忆中,《汤姆·琼斯》是第一部打破我这种生活的小说。它是库克的袖珍本中的一种,装饰着插图,每隔两个礼拜才送来一卷。在那之前我只读过学校的课本以及一本枯燥无味的教会史(拉德克利夫太太的《森林奇遇》除外),但这本书的味道完全不同——“甜于口”,但未必“苦于心”。它使我看到了我活着而且将继续活着的这个世界,向我展示了各种各样的“快活的生物”,不是由“天地诸元素合成”,而是在地球上产生的,不是“生活在云雾中”,而是跟我在同一条路上走着的,——只是有人已经在我前面,有人很快就要赶上我而已。要是我的心曾为寄宿学校的舞会、仲夏夜或圣诞夜的狂欢而颤动不已过的话,这些英国小说家的袖珍本就是伴随我终身的舞蹈和永远的狂欢。
《汤姆·琼斯》每卷六便士,总是在话说了一半、故事到了紧要关头戛然而止,例如在汤姆·琼斯发现斯夸尔躲在毯子后面时,或者帕森·亚当斯被命运摆弄,很意外地爬上了滑泼太太的床笫时。——顺便提醒一下读者,在读《约瑟夫·安德鲁斯》时就不可有这种印象,因为那里有一张女主人公范妮的画像,读者要是对之过于关注,以后就没法遇到比之更美的人了:她太像某女郎了!——正由于作者造成的悬念,因此我总是焦急地期盼着下一卷,而一旦来了便急不可耐地打开。啊!只怕我今后再也不会有那种炽热的情致,来注视书中的人物,并预测他们以后的遭遇了,就像我当初看待巴斯少校,特鲁宁舰长,特林与托比叔叔,堂吉诃德、桑丘和达帕尔,吉尔·布拉斯与洛伦莎·赛福拉夫人,劳拉以及那位纤唇开合犹如玫瑰的漂亮的柳克丽霞那样。当初阅读时,他(她)们曾引起了我多少遐想,给我带来了多少欢乐!让我再唤回他们吧,也许他们会替我注入新鲜的生命,让我重享当日那种情绪和快乐!要说什么是理想,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理想,是在人生的清泉飞溅的泡沫上映射出来的美丽之极的幻想。
啊,记忆!把我从世俗的争斗中解救出来.
给往日那些情景以永恒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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