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集:赫兹里特随笔》【英】威廉·赫兹里特​

▷译者前言:shimo.im/docs/vVAXMy7nxlt6V03m

1830年七月革命以后,最后一位波旁家族的国王逃离了他的国家。这消息使赫兹里特大为振奋,1830年9月18日他宽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五十二岁。赫兹里特活着充满叛逆精神,他去世时也充满叛逆精神。对于一个生时因为支持一个失败了的事业而饱受打击的人来说,他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译者序言」

我说的独居也不是指古代的圣徒或殉教士那样,避世住到人迹罕至之地,让野兽吞食;也不是住进什么山洞里,被人当作隐士;更不是爬到什么柱子或岩石顶上,做出什么狂热的苦行,让世人瞻仰。我说的独居是住在世上,活在人间,但人们似乎不知道有你这个人,你也不希望有人知道;这样你就可以默默地旁观世间风云变幻,而不是成为别人关注或好奇的对象;对世上发生的一切,你思索,你留意,却丝毫不想去参与或干预。这就好像是一个神仙过的日子,世事茫茫,你只需静观、熟思、消极而保持距离;人间苦难,你同情而感动之;凡人的蠢事,你一笑而冷置之。你无须感受其痛苦,分享其幸福;也无须为其情所动,为其人所知,甚或为其人所梦!善独居者独居于心,隐窥世事纷扰而无动于衷,“闻之也而不为其所动”。补之既非其所能,毁之亦非其所愿。他饱览宇宙间的种种却不想让自己也成为别人饱览的对象。无为亦无所为!他读着天上的云彩和星星,眼看时序更替,秋风落叶,春日花香。树丛中画眉鸣啭,令他惊喜不已;坐在炉边,听着寒风呜咽;沉浸书中,或者高谈阔论,以度漫漫寒夜;甚至整天想着可心的事儿,把长长的小时融成短短的分钟。喜欢上某个作家的风格,就认准了,再也不读别人。他喜欢凝视挂在房里的一幅名画的摹本,却从不想自己也画上几笔试试。他从不想操什么心,去变成他目前还不是的什么人,或者去做他目前还做不到的什么事。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什么,对自己将来能否成为世上什么角色更是不感兴趣。他觉得下面这些诗句中说的对极了——
永远看着自己的人
实际是看着自然最拙劣的作品;
这种目光会使最聪明的人变得可笑,
这智慧在他身上本来就不公平。
他从自身出发去看辽阔的大自然,越过狭隘的抱负去关注普遍的人性。他像空气一般自由,像晚风一般自在。可一当他关心起别人对他的评价,灾难就会产生。人对自己及自己的才能十分满足时,一切都没问题;但当他要在舞台上扮演一个角色,要让全世界人多想想他而少想他们自己时,就会发现掉进了一个陷阱,到处都布满了荆棘与刺丛、烦恼与失望。关于这我可以说几句。有很多年我什么事都没做,只在那里空想。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解开自己设想的一些难结,或者设法去理解某些深奥的作家;瞪着两眼望天,或者在满是卵石的海边漫步——
看孩子在海滩上玩耍,
听涛声拍击着海岸。

——《论独居》

关注

我不爱这个世界,世界也不爱我;
我不会对丑恶的东西溜须拍马,
也不会对种种偶像轻屈双膝;
我不会厚着脸皮,强作欢笑,
也不会因为爱听回声,而大声呼叫;
在人群中我不是他们的同侪,
我在他们中间,却不属于他们;
我有一片不属于他们的思想,
既不会磨平,也不会变柔。
我不爱这个世界,世界也不爱我;
但我们可以成为公平的对手,我相信,
尽管我尚未找到,但言辞有时
就是事物——人们的愿望不会骗人,
而德行是仁慈的,不是为了
替失意者编织罗网。对于他人的悲哀,
我相信有的是真的悲哀;
其中有两个,或者一个,同他们看起来一样,
善良不是名,幸福不是梦。
美妙的诗句凝聚了乖张的厌世者的精神,但是,如果那些下三流的散文作家认为因此他们就可以跟世界对话,或者用欺诈手段来对付,那他们就要倒霉了。
公众真要惹恼了我,我定会竭尽嬉笑怒骂之能事,一如本·琼生当日为自己剧本写下的开场白。我想我会用一些漂亮的套话,大概像下文的样子:
“公众”是最卑劣、最愚蠢、最胆小、最可鄙、最自私、最嫉妒成性,也是最忘恩负义的动物。它是最大的胆小鬼,因为它连自己都怕。由于自身过于庞大难以操作,它害怕受到最小的指责,只要用小指头一戳就会像云母片一样摇落。面对自己的影子它也像惊弓之鸟,就像哈兹山的那个人一样,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浑身发抖。它的嘴像狮子那么大,但胆子却像兔子那么小,整天竖起耳朵,睁着警觉的眼睛,谛听着有什么可怕的声响。它连自己的意见都怕,因此从来不想去形成,而只是匆匆忙忙地听到什么谣传就赶快利用,生怕迟了就赶不上趟,然后不厌其烦地大声重复直到把自己的耳朵都震聋。
老想着“公众会怎么想”,使公众根本不去想,实际上成了某家个人意见的符咒,简而言之,哪个人皮最厚,敢于把自己的胡编瞎猜、甚至私下传言首先公之于众,“公众”就听他的。一人说了人人都听见,而人人都知道等于人人都相信,此时还有什么细微的不同声音想说理,就必然会淹没在空洞模糊、连篇累牍的报道中。也许我们相信,也知道人家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我们知道或想象别人都相信,因而就不敢持不同意见,或者懒得跟人家去争论,因而就宁可放弃自以为是孤单的内心真实想法,而去相信另一种声音,无需事实,无需证据,往往无需任何动机。不,还不仅仅如此。有时我们不但相信并且知道某事是错的,而且知道别人也相信并知道此事是错的,他们同样是受了蒙骗,而且他们也看到像机械的木偶一样在动作,但只要谁有本事或权力,就会利用一句时髦话或化名,或者就是借着厚颜无耻,去控制公众舆论,让全世界都相信并且重复全世界都知道是假的事情。耳朵总比判断来得快。我们知道有人说了什么,也当即知道这在他人的想象中产生了某种效果,但由于机械的同情心或者缺乏足够的持不同意见精神,我们就认同了他们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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