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集:赫兹里特随笔》【英】威廉·赫兹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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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0年七月革命以后,最后一位波旁家族的国王逃离了他的国家。这消息使赫兹里特大为振奋,1830年9月18日他宽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五十二岁。赫兹里特活着充满叛逆精神,他去世时也充满叛逆精神。对于一个生时因为支持一个失败了的事业而饱受打击的人来说,他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译者序言」
我不爱这个世界,世界也不爱我;
我不会对丑恶的东西溜须拍马,
也不会对种种偶像轻屈双膝;
我不会厚着脸皮,强作欢笑,
也不会因为爱听回声,而大声呼叫;
在人群中我不是他们的同侪,
我在他们中间,却不属于他们;
我有一片不属于他们的思想,
既不会磨平,也不会变柔。
我不爱这个世界,世界也不爱我;
但我们可以成为公平的对手,我相信,
尽管我尚未找到,但言辞有时
就是事物——人们的愿望不会骗人,
而德行是仁慈的,不是为了
替失意者编织罗网。对于他人的悲哀,
我相信有的是真的悲哀;
其中有两个,或者一个,同他们看起来一样,
善良不是名,幸福不是梦。
美妙的诗句凝聚了乖张的厌世者的精神,但是,如果那些下三流的散文作家认为因此他们就可以跟世界对话,或者用欺诈手段来对付,那他们就要倒霉了。
公众真要惹恼了我,我定会竭尽嬉笑怒骂之能事,一如本·琼生当日为自己剧本写下的开场白。我想我会用一些漂亮的套话,大概像下文的样子:
“公众”是最卑劣、最愚蠢、最胆小、最可鄙、最自私、最嫉妒成性,也是最忘恩负义的动物。它是最大的胆小鬼,因为它连自己都怕。由于自身过于庞大难以操作,它害怕受到最小的指责,只要用小指头一戳就会像云母片一样摇落。面对自己的影子它也像惊弓之鸟,就像哈兹山的那个人一样,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浑身发抖。它的嘴像狮子那么大,但胆子却像兔子那么小,整天竖起耳朵,睁着警觉的眼睛,谛听着有什么可怕的声响。它连自己的意见都怕,因此从来不想去形成,而只是匆匆忙忙地听到什么谣传就赶快利用,生怕迟了就赶不上趟,然后不厌其烦地大声重复直到把自己的耳朵都震聋。
老想着“公众会怎么想”,使公众根本不去想,实际上成了某家个人意见的符咒,简而言之,哪个人皮最厚,敢于把自己的胡编瞎猜、甚至私下传言首先公之于众,“公众”就听他的。一人说了人人都听见,而人人都知道等于人人都相信,此时还有什么细微的不同声音想说理,就必然会淹没在空洞模糊、连篇累牍的报道中。也许我们相信,也知道人家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我们知道或想象别人都相信,因而就不敢持不同意见,或者懒得跟人家去争论,因而就宁可放弃自以为是孤单的内心真实想法,而去相信另一种声音,无需事实,无需证据,往往无需任何动机。不,还不仅仅如此。有时我们不但相信并且知道某事是错的,而且知道别人也相信并知道此事是错的,他们同样是受了蒙骗,而且他们也看到像机械的木偶一样在动作,但只要谁有本事或权力,就会利用一句时髦话或化名,或者就是借着厚颜无耻,去控制公众舆论,让全世界都相信并且重复全世界都知道是假的事情。耳朵总比判断来得快。我们知道有人说了什么,也当即知道这在他人的想象中产生了某种效果,但由于机械的同情心或者缺乏足够的持不同意见精神,我们就认同了他们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