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集:赫兹里特随笔》【英】威廉·赫兹里特
▷译者前言:https://shimo.im/docs/vVAXMy7nxlt6V03m/
1830年七月革命以后,最后一位波旁家族的国王逃离了他的国家。这消息使赫兹里特大为振奋,1830年9月18日他宽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五十二岁。赫兹里特活着充满叛逆精神,他去世时也充满叛逆精神。对于一个生时因为支持一个失败了的事业而饱受打击的人来说,他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译者序言」
公众通常分成两大派,双方都认为对方缺少常识,又不诚实。他们既读《爱丁堡评论》,又读《每季评论》,两者都相信,否则要是对一家有所怀疑,好恶就会使天平失衡。泰勒和赫西告诉我《莎士比亚戏剧中的人物》一书三个月里售出了两版,但自从《每季评论》登了文章之后,一本都没有卖出去过。公众既然这样容易受到启发,他们应该懂得是谁在攻击这本书,其目的又何在。可见使公众放弃自身观点的,不是因为无知,而是因为胆小。《爱丁堡评论》有一班恶作剧的批评家给一两个大城市出身的作家戴上了“伦敦佬派”这顶帽子,所有的伦敦人都不敢看他们的作品了,好像一看就表明他们自己也有伦敦佬的土气似的。真是勇敢的公众啊!这顶帽子对其中的一人特别有效,就像一支带钩的箭扎在他心上。可怜的济慈!对城里人来说是消遣的事对他来说却意味着死亡。他年轻,多情,纤弱,就像——
一朵花蕾,
他的花瓣还没迎风展开,
也还没在阳光下充分展示风采,
就遭到了嫉妒成性的蛀虫的噬害,——
他既然无法忍受罪恶的狂呼和白痴般的傻笑,就只能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国外。
公众,一方面无知、糊涂,好说话,另一方面同样突出的是爱眼红及无情无义,是“一群负义汉”。公众读的,欣赏的,大唱赞歌的,只是因为那是流行的,并非因为他们真喜欢那个人或那件事。他们把你捧到天上或贬到地下完全是任意和轻率的。要是你让他们高兴了,他们会因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发现的你的优点而嫉妒,于是一有什么机会或什么借口,就紧紧抓住不放,跟你吵上一架,以保持“收支相抵”。每个人云亦云者都被捧成法官,每个嚼舌者都赢得众人信任,每个低级无聊的家伙都垂涎欲滴地企求什么,只因为人人都是如此;而要是发现,或是感到你跟他处于同一水平,便会兴高采烈。说到底,作家毕竟不是另一类人。公众的崇敬是强迫的,且不合潮流,而公众的诽谤是由衷的、实心实意的:因为每一个人从中体会到了自身的重要性。他们把你手脚捆起来听任你的攻击者去处置。想为自己辩护,那简直是莫大的罪孽,是对法庭的藐视,是极端无礼的举动。而一旦你证实所有对你的攻击都是不实之词,他们也从不会考虑收回错误的意见,赔偿你的损失,因为这会有损于他们的威望。他们会把自己也看成受害的一方,因为你的清白而使他们受到连累而感到愤愤然。著名的巴布·多丁顿在朝廷失宠之后,说,他“不会在国王面前为自己辩护,因为国王陛下感到不快是应当的,而他应该相信自己是错的”!公众可不会这么谦虚。人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说对苏格兰小说的评价过高了。要这样的话,一般作家如何才能长久把头保持在水面上不被淹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