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勃朗的眼睛:天才与他的时代》
【英】西蒙·沙玛

「献给约翰·布鲁尔、加里·施瓦茨,
及同住“克利俄之家”的所有房客。」

我们应为胆敢谈论绘画而感到汗颜。

—— 保罗·瓦雷里

【第二部 典范】

▷第二章 扬与玛利亚
▷第三章 彼得罗·保罗
▷第四章 安特卫普的阿佩莱斯

守城官奥兰治的威廉相信,城里的暴乱一触即发。当摄政玛格丽特召他出席金羊毛骑士团(由尼德兰的贵族组成,发誓效忠于国王和皇帝)特别召开的会议时,他将这一顾虑全都告诉了她。亲王提醒说,如果他现在离开安特卫普,他将无法保证此地的安稳。一派胡言,玛格丽特回答说。整座城市一片宁静。我们受到人们的爱戴。来吧,你得来劝阻骑士团的成员别走上反叛的邪恶之道。别拖延了。
威廉听从了玛格丽特的命令。8月19日那天,就在威廉骑马出城门的同一天,一群年轻人,有的是学徒,有的是拉丁语学校的学生,叫嚣着进入了大教堂,开始对着为安全起见早已围起了栏杆的马利亚圣像咒骂。带头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这番表演颇为得意,受到笑声和咒骂声的怂恿,他爬上了布道台的前面,开始戏谑地模仿起弥撒来,直到一位出离愤怒的水手与这位年轻人扭打起来,将他摔在了教堂的地板上。宗教改革支持者和虔诚的教徒互相被激怒,在教堂的中殿大打出手,一直打到了街上。打斗的消息不胫而走,先在小酒馆里流传开来,随后传到了露天布道区。这些消息让人们更加坚信,随着亲王的离去,安特卫普完全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8月20日,一大群人在晚祷之后唱着歌颂上帝的歌,聚集在大教堂的门前,携带着大量从工作坊带来的木槌、大剪刀、小刀和锤子。有些从码头和造船厂来的人,还带来了抓钩、牵索和缆绳,仿佛要抢登上敌人的船舰。扬·鲁本斯和他的同僚担心聚众的规模,决定召集公民卫队。但是随着很多人倒戈加入圣像破坏者的行列,卫队成员的数量锐减。卫队企图解除人群中最具攻击性之人的武装,但瞬间转变成了一场场混战。若不是守卫在某人富有先见之明的命令下,迅速放弃了本就无心展开的治安行动,事态将变得更为严峻。教堂毫无抵抗能力。座堂圣职团和唱诗班已经逃离了他们的宿舍。当人群强行冲破上了闩、插了销的大门,一路沿着中殿猛进时,赫尔曼·莫蒂德,这个将原名“斯特里克”(Strijcker)希伯来化的人,登上布道台,再一次催促人群将庙宇中的偶像和傀儡彻底清除出去,这些都是撒旦为引诱轻信者的双眼,引导他们的灵魂偏离正道、堕入地狱而安插的。砸毁这些邪恶的东西,他下令道,推倒它们,刺穿巴比伦淫妇画像的心脏。赞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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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丝毫没有察觉到,她那不管不顾的自我放纵,正在危害民主的命运。悲哉安娜,她的名字甚至让在19世纪50年代发现她卑劣往事的荷兰档案管理员巴克赫伊曾·凡·登·布林克(Bakhuizen van den Brink)博士厌恶到颤抖,忍不住将眼睛从那些下流的细节中移开。她被人们描述成各种样子:无美感,无魅力,无理性,身患脊柱侧弯症,一个心肠恶毒、大喊大叫的泼妇,管不住下半身的酒鬼,在文艺复兴臭名昭著的女性名单中,她处于中心地位。
也许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实际上,我们对这位萨克森的安娜知之甚少,所知道的不外乎那个反复被重申的观点,即自一开始她就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我们知道的是,她从一个会写信表达对未婚夫难以启齿的热情的少女,变成了一群迅速从摇篮进入坟墓的孩子的母亲,这些都是16世纪的女人惯常的经历。但也有一些例外——两个女儿,安娜和艾米丽,以及一个叫作莫里斯的儿子(以他萨克森的外祖父的名字命名),他也体弱多病,差点儿无法存活。然而,莫里斯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并成了第二伟大的尼德兰执政和帮助荷兰获胜的总司令。在历史学家看来,莫里斯的优良品德——勇敢、智慧、自律——一定完全来源于他父亲那一脉,且奇迹般地没有受到母亲的恶习的污染。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威廉和安娜的这场婚姻确实成了一场悲剧。那些私人的过错,无论出于想象,还是真实存在的,都被暴躁的王妃变成了公开的闹剧。早在威廉举步维艰之前,安娜就常常因威廉与那些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之情的人(尤其是他的弟弟路易)商讨问题而责难于他。她变得焦躁不安,歇斯底里,有一点妄想狂的倾向。她深切地感受到,她的丈夫也不是一位对婚姻忠诚的圣徒,他对宫廷里的女子优雅地鞠躬或者随便开一句玩笑,都在她过于紧张的想象力之下,变成有预谋的引诱行为。王室里许多注定成为生育机器的年轻女性,一边等着继承丈夫的爵位,一边任她们的丈夫忙于处理他们口中女人一无所知或毫不关心的政治策略。安娜同她们一样,也开始独自行动,参加狩猎派对或骑士比赛。在这些场合,安娜不缺殷勤地用歌曲和韵文将她比作维纳斯、狄安娜、西布莉(Cybele)和伊西斯(Isis)等女神的追求者。
为何一位女神要像一个流浪汉那样活着?安娜怎么也想不通威廉的权势和官运为何会颓败,在她看来,这说明他一定具有一种特别能招惹厄运的古怪能力,于是她疯狂地想要找到一个出气筒。在他俩结婚之前,她的丈夫曾承诺让她过上幸福、华贵的生活,但是婚后却带给了她无尽的哀伤。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完美的求婚者变得憔悴又忧郁,他的头脑里塞满了她无法理解的策略,所有这些策略似乎都加重了他们的麻烦。渐渐地,她自己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早在威廉成为通缉犯,其殷实的家业被毁坏、抢夺、典当之前,安娜就已决定绝对不要被他拉下水。迪伦堡之行是一趟苦修之旅,她的身孕成了严峻的考验,肚里的孩子带来了巨大的不便。她恨透了拿骚家族的人。1568年年末,她带着一群喧闹的跟班,逃往了科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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