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鲁本斯莽撞的创新冲动似乎平息了,《上十字架》中戏剧性地将三块画板统一起来的做法,在此被更为传统的三联画形式所取代:三个独立的叙事,只能通过联想将其联系在一起。但是,如果说在《下十字架》中,实验性的锋芒被软化了,那么这幅画也获得了一些东西,因为鲁本斯在三块画板中,为自己绘画风格的南北两种冲动之间创造了一种奇妙的对话。《圣母往见》(The Visitation)和《圣殿中的献礼》(The Presentation in the Temple)是他迄今为止对威尼斯传统最优雅的致敬。那位光着脚、头上顶着篮子的金发女郎,眼神挑逗,袖子卷起,纯粹是委罗内塞式“在干草上打滚”的甜蜜恶作剧。正是将这种细节插入宗教画中后,这位威尼斯艺术家被宗教法庭起诉了。不过,画中出现一个散发着牛和夏日汗味的农家女孩完全在意料之中,因为鲁本斯让撒迦利亚(Zacharias)和伊利沙伯住在位于坎帕尼亚或威尼托(Veneto)某处带柱廊的别墅里,他们头顶有藤架,露台下有正在啄食的孔雀和家禽。光带有天蓝色的乡村气息,透过拱形的台阶,可以看到一个捕鸟人走进了一片田园诗般的富饶乡村,约瑟和撒迦利亚看起来就像两位乡绅(messeri-contadini),正打算交换关于农作物收成的消息。事实的确如此,只不过庄稼长在马利亚和伊利沙伯神秘受孕的肚子里。鲁本斯的特殊天赋在于,他在《圣母往见》这块画板上借鉴了意大利田园牧歌的传统(包括圣母迷人的草帽)来展现他的第三个主题:受神祝福的丰饶。这个主题将在其余生里一直回荡在他的耳畔。
另一方面,《圣殿中的献礼》展现的是纯粹的提香式宫殿风格,一场奢华的幻想,因为圣殿被塑造成一座华丽的大理石宫殿,带有饰镶板的拱顶,构造丰富的复合式科林斯柱头,以及富有纹理的石灰华,这让鲁本斯展现出在渲染物体表面方面的杰出技能。西面本人戴着天鹅绒帽子,披着绣花披肩,看上去像是介乎总督和教皇之间的人物。他望着天堂,感谢上帝让他在临终前见到救世主。光芒从小基督那闪亮的头上倾泻而出,仿佛它就是一只由精神发电机供电的高瓦灯泡,照亮了老人的脸。甚至西面肩膀上的丝质披肩上也绣着太阳光线,再次暗示了救世主是光源。其实,这光就像福音的光一样,既有力又广泛地扩散开来,从而能从一个方向照到圣母的脸上,并向后反射到了西面身后那位智慧、温柔、长着胡子的尼古拉斯·罗科克斯的侧脸上。在西面和圣母马利亚之间的是女先知亚拿,她脸露微笑,没了牙齿,那双老迈的手合在一起,好像既在祈祷,又在和婴儿玩耍。据某些研究者推测,她身上可能带有鲁本斯的母亲玛利亚·派伯林克斯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