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一直互不理解。在很多事情上,我不想变成她。不过这阵子,我慢慢能理解她了。收拾她的东西时我想,如果能像她这样,身后不留一物地死去,实在很豁达,很利落。母亲之所以能这样,是性格和价值观决定的。我的性格和价值观,决定了我做不到。我肯定会攒无数东西,不舍得松手,直到死的那一刻,死后还要让女儿们费尽力气收拾。我很同情女儿们,不过,给父母送终和青春期一样,是人生必经的过程。
面对我的遗物,女儿们或者收拾,或者扔掉,过程中她们会想起无数往事,会低声地交谈:啊真的,我们给妈妈添了很多麻烦,你看,妈妈写了这件事,写了那件事,说了这种话,说了那种话呀。妈妈的性格和人生选择也给我们添了那么多麻烦,让我们活得很痛苦,不过妈妈保护了我们,拼命把我们养育成人,把我们当作珍宝,也是真的。
她们会想,一个女人不遗余力地活过,一往无前地死了。接下来轮到她们了。
她们会想着这些站起来,用力脚踩大地,放眼自己的人生。
她们一定会这样的,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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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大家一些菜谱

关于做菜,我还有话没写完。我有很多做了二十多年的菜,改良又改良,用心又用心。有些是看了书,有些是跟人学来的。做过多次后变成了我的风味。这些菜今后我不打算再做了,把做法留给诸位读者吧。
这种心情,以前我也体会过,那是小留宣布不再练习钢琴的时候。从大女儿到二女儿,再到小女儿,她们三人都用了那台褐色的猫腿钢琴。鹿乃子的大学专业是音乐,钢琴帮了大忙。小留是最后一个学的,越学越没精神,在老师和父亲的训斥下哭哭唧唧很不情愿地学,最终宣布不练了。我擦拭了无人再弹的钢琴,合上琴盖,掉下眼泪。钢琴啊,这么多年有劳你守护孩子们,谢谢你。
先留给大家土豆沙拉。日式菜谱的典型做法是用叉子背压碎土豆,或者滤出土豆泥。根本不是这样。一定要买压土豆泥的专用器具。用这个器具压碎刚煮好的土豆,不要粗暴碾压,不能胡乱转圈,要有节奏,轻快地律动,心里带着爱意,把空气搅拌进土豆泥里。多放点黄油。然后就当在收拾整理冰箱里的乳制品,把切达奶酪、奶油奶酪和酸奶油都大胆地多放一点。若是担心热量太高,用鸡汤调味也可以,只是不香醇。
再留给大家粉红鲜虾意面。有一天,夫突然买回一台意面机,以及一台揉面机。最初是他一个人做给我们,后来成了我动手(让在家的女儿帮忙),做成类似日本棊子面似的意大利宽面条。我一直想尝试一下用日本的面汁搭配意大利宽面条,不过没有真的做过。
先把鲜虾收拾好,切成小块。在100毫升白葡萄酒里倒入浓缩番茄泥。切碎洋葱和大蒜,用60毫升橄榄油炒香,把白葡萄酒番茄泥一口气倒进去(油会溅),稍微煮一会儿,放入虾段煮熟,所有这些取一半,用食品加工机打成稠浆,另一半留在锅里,继续放入100毫升鲜奶油,稍微煮一下。装盘后撒上切碎的欧芹。
接着留下我的肉酱秘诀。洋葱、大蒜、胡萝卜切成碎粒,下锅煎炒,放入肉馅继续炒。接下来呢?要放牛奶,小火慢煮,煮到发白透亮时,再放西红柿酱,放能在手掌心堆起一座小山的干燥牛至或干燥罗勒,继续小火慢煮。
如果决定晚上要吃布里奶酪意面,中午就要开始准备。先把布里奶酪(或者卡芒贝尔奶酪)切成稍大的块,熟透的番茄切成一口大,小山那么多的生罗勒叶,以上这些用60毫升橄榄油搅拌到一起,蒙上保鲜膜,直接放到餐桌上,让罗勒、奶酪、橄榄油和番茄充分入味,吃时浇到煮好的斜切通心粉上,布里奶酪软得快要化开,想吃清爽口味的话,就多放番茄。
浓味鸡肉是我从母亲那里继承的。鸡皮朝下,先慢慢煎出鸡油。去掉油,在锅里放酱油、甜料酒、酒和砂糖,拍碎的生姜数块,几粒蒜,一些八角。盖上盖子小火慢炖。炖到肉变得极软,汤汁浓稠闪亮。快出锅时放进大量香菜,盖上盖子。因为香菜变软了,一次能吃很多。过去日本很难买到香菜,母亲只放了姜和八角

我特别喜欢茄子、青椒和洋葱的乱炖,夫不喜欢吃。美国茄子涩味重,要提前三十分钟用盐水泡一下。将茄子、洋葱和青椒切成圆环状,平摆到锅里,放几粒蒜、100毫升葡萄酒、60毫升橄榄油、盐和胡椒,盖上盖子煮。等菜变软黏,既可以配米饭,也可以拌意面。
稍带日本风味的凉拌菜丝可以搭配任何菜。客人特别喜欢这一道。芹菜梗去掉硬筋,斜切成丝,用盐拌一下,变软后挤水。蟹肉棒撕成细丝,放入美奶滋、日本青芥辣和微量酱油,搅匀装盘。
还有很多,留不完的。我经常做的日本风味菜大多是跟枝元菜穗美学的,所以请枝元教吧。比如醋拌香煎鸡肉、油炸牛蒡豆腐沙拉什么的。
夫终生挚爱的牧羊人派是英国菜。先做好有颗粒感的土豆泥,尽量少拌油脂,炒好洋葱粒和肉馅,加上水煮番茄,放一点肉豆蔻和欧芹,做成比较大粒的肉酱,一层土豆叠一层肉酱,最上面铺一层切达奶酪,用烤箱烤。如果用大盆做这一道,我会偷偷往里面藏几个煮蛋。
至于蔬菜沙拉的沙司,我做了二十年,很有心得。但这个无法口传,必须体感。做沙司时要用整副身体,才能掌握好醋、盐、胡椒和油的分量比重。要用整副身体,才能拌匀这些东西。我经常在掌心里揉碎一点干燥龙蒿拌进醋里。如果买到日本黄瓜,会拍碎了放进沙拉。我在案板上“咣咣咣”地拍着黄瓜,夫走进厨房,会说“黄瓜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待它”,每每让我笑出来。每天我都做蔬菜沙拉,其实我不喜欢生蔬菜,总是夫一个人在吃,边吃边夸“今天的沙司真不错”。
这些菜,今后我不会再做了。
那种感觉,就像我一个人“啪嗒”一声合上了沉重的钢琴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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