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另一重要信息来源,是警方在埃雷拉—奥贝斯街的公寓内获得的窃听记录,感谢萨西亚博士开具的意见书,令我能够研究这些机密资料。一九六五年十一月,蒙得维的亚《前进》周刊刊登了卡洛斯·M.古蒂雷斯对乌拉圭无线电报员罗克·佩雷斯的深度采访,后者是当时窃听技术控制的负责人。
当然,我也查阅了该时期的报章档案,尤其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纪事报》《号角报》《民族报》《真理报》,以及蒙得维的亚的《每日报》《行动报》《国家报》和《辩论报》。其中,署名为E.R.的阿根廷日报《世界报》的特派员为劫案所做的现场全程记录尤为重要。本书中所叙述的事发经过均自由取材于上述资料,这是重构案情不可或缺的资料。
感谢我的雕塑家朋友卡洛斯·博卡尔多,埃雷拉—奥贝斯街事件发生时他身处蒙得维的亚,他慷慨地提供了一系列推断与资料,助我编写出故事的不同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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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所有非虚构类作品的情节一样)我与书中所讲述的故事的首次接触纯属偶然。当时为一九六六年三月底或四月初,某个下午,我在一列驶向玻利维亚的火车上结识了布兰卡·加莱亚诺,即在各类报道中被称为枪匪“乌鸦”梅勒雷斯的“情妇”的那位。她时年十六岁,但看起来像一位三十岁的女性,当时正在逃亡。她对我讲述了一个离奇至极的故事,而我半信半疑,认为她的目的是让我请她在餐车吃饭(而我确实请了)。在为期两天的漫长旅途中,她告诉我,自己刚出狱;此前,她因与圣费尔南多银行劫案的强盗帮派有牵连,已经被关了六个月,而她将逃亡至拉巴斯生活。她首次对我提及这个混乱的故事时,我依稀记得自己在几个月前的报纸中见过相关报道。
那个女孩所谈及的歹徒,使她领略了别样的生活,他在英勇抵抗了十五个小时后伤痕累累地死去了,这激发了我对于该故事的兴趣。“有大概三百个警察,但是他们顽强抵抗,没人能把他们弄出来。”“小女孩”的言辞听上去充满敌意,像是人们在讲述落败时常使用的那些言辞。“小女孩”未完成中学学业,(我在与她共同旅行期间证实)她曾对可卡因上瘾,自称是一名法官的女儿,且发誓自己已经怀有“乌鸦”的孩子。她对我谈及“双胞胎”,谈及“小男孩”布里尼内、“高乔人”多尔达、马利托和“罗圈腿”巴赞,让我仿佛聆听到了一个阿根廷版本的希腊悲剧故事。英雄们决意直面困境,奋起抵抗,选择死亡的最终命运。
由于要前往亚维市参加圣周的游行活动,我于胡胡伊省圣萨尔瓦多市下车。火车需停靠半小时换轨,她便同我一起下车。我们在站台旁的一个酒吧饮过巴西啤酒后道别。之后,“小女孩”独自继续前往拉巴斯,我再未见过她。我记得自己在火车上、在车站以及稍后在宾馆都曾对她所讲述的故事做笔记(因为我当时认为,作家无论身在何处都应携带笔记本),并在不久后(一九六八年或一九六九年)开始调查,写下了本书的第一个版本。
于我而言,某些故事之所以发生多年后才得以被讲述,之所以需要时间,其缘由或许是个谜。一九七〇年,我放弃了调查工作,将草稿和资料寄送至兄弟家。而前不久的一次搬家过程中,我发现了装有手稿和文件的箱子,那些便是初步调查结果和本书的第一稿。一九九五年夏天,我开始尝试重新创作一部完全忠于事件真相的小说。案中的事件已过于久远和费解,仿佛是生活中一段失落的记忆。三十多年后,我几乎将其遗忘,一切对我而言都是全新的,几乎陌生的。那种距离感让故事得以通过一种记梦的方式呈现出来。
于我而言,那场梦始于一个场景。而我亦希望以记忆中的场景来结束本书,在记忆中,那个女孩在驶向玻利维亚的火车上,把脸探出车窗严肃地注视着我,没有致意的神情,无比平静,而我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站台上驻足看着她远去。
一九九七年七月二十五日于布宜诺斯艾利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