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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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小说讲述了一段真实的历史,一宗在警方记录中已经被遗忘的小案件;但于我而言,在一番调查后,它让我感受到一个传奇故事所散发出的光芒和惆怅。故事于一九六五年九月二十七日至十一月六日期间发生,跨越两座城市(布宜诺斯艾利斯和蒙得维的亚),我所做的记录,忠于其连贯性,并(尽量)还原彼时主人公及证人的语言风格。虽然本书中的对话或所传达出的想法并未与事发时完全一致,但对于人物言行的重构均基于真实资料。我在全书中试图以统一的文风和(布莱希特所谓的)“隐喻的姿态”,呈现以非法暴力为主题的社会题材故事。
基于情节需要,本书采用了大量文献资料,也就是说,若直接资料无法证明其真实性,我便倾向于将其删除。这便解释了本书中的谜团(奇幻时刻)——团伙头目恩里克·马里奥·马利托的离奇消失,没有人确切知道围剿行动开始后的几个小时内他的行踪。关于他的下场有好几种假设,而我尊重主人公们所编织的阴谋。
有人说,当歹徒们更换“斯图贝克”牌轿车车牌之举惊动警方时,他已经乘着“希尔曼”牌轿车离开了马尔马拉哈大街,他在警匪对峙前便脱离了该帮派。他本应与布里尼内第二天见面,但随着行动失败与警方封锁,两人断了联系。更为可信的说法认为,尽管马利托孤立无援,但他仍成功地逃回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最后于一九六九年在弗洛雷斯塔被枪杀。最为离奇的版本是,警方抵达时,他正好从房顶逃脱,在储水箱中躲了两天,最后逃至巴拉圭,以化名(据称为阿尼巴尔·斯托克)在亚松森居住至其于一九八二年死亡(死因为癌症)。
另一方面,“高乔人”多尔达康复后被引渡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第二年在卡塞罗斯市监狱的一场囚犯叛乱中被杀(据悉,他死于一名卧底警察之手)。一九六六年一月至二月,多尔达在(乌拉圭)就医及服刑,其间,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世界报》对他进行了采访,并于一九六六年三月十四日及十五日刊登了多尔达的部分证词。我得以参阅多尔达的审讯记录,其中包括案件档案和精神科医生阿马德奥·本戈的报告。感谢友人——一审检察官阿尼巴尔·雷耶纳尔,让我得以查阅并记录这些资料;蒙得维的亚第十二司法区的检察官内尔森·萨西亚博士允许我对证词和法院卷宗进行研究,他的帮助具有极大的意义,我因此了解了玛格丽特·塔伊波、“南多”埃吉林和亚曼度·雷蒙德·阿塞韦多等人的证词;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劳尔·阿纳亚律师让我查阅了布兰卡·加莱亚诺、丰坦·雷耶斯、卡洛斯·尼诺及其他涉案罪犯的审讯记录;我还得以参阅卡耶塔诺·席尔瓦警长在内部调查审讯中的申辩和声明,警方当时怀疑他可能受贿(此案已停止审理)。
由于要前往亚维市参加圣周的游行活动,我于胡胡伊省圣萨尔瓦多市下车。火车需停靠半小时换轨,她便同我一起下车。我们在站台旁的一个酒吧饮过巴西啤酒后道别。之后,“小女孩”独自继续前往拉巴斯,我再未见过她。我记得自己在火车上、在车站以及稍后在宾馆都曾对她所讲述的故事做笔记(因为我当时认为,作家无论身在何处都应携带笔记本),并在不久后(一九六八年或一九六九年)开始调查,写下了本书的第一个版本。
于我而言,某些故事之所以发生多年后才得以被讲述,之所以需要时间,其缘由或许是个谜。一九七〇年,我放弃了调查工作,将草稿和资料寄送至兄弟家。而前不久的一次搬家过程中,我发现了装有手稿和文件的箱子,那些便是初步调查结果和本书的第一稿。一九九五年夏天,我开始尝试重新创作一部完全忠于事件真相的小说。案中的事件已过于久远和费解,仿佛是生活中一段失落的记忆。三十多年后,我几乎将其遗忘,一切对我而言都是全新的,几乎陌生的。那种距离感让故事得以通过一种记梦的方式呈现出来。
于我而言,那场梦始于一个场景。而我亦希望以记忆中的场景来结束本书,在记忆中,那个女孩在驶向玻利维亚的火车上,把脸探出车窗严肃地注视着我,没有致意的神情,无比平静,而我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站台上驻足看着她远去。
一九九七年七月二十五日于布宜诺斯艾利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