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并不会在石头表面绘制有意义的形象,将其理解为有意义的形象的是人类的想象力,也就是所谓的“类推之魔”。我所写的虽然是“石头表面”,但不如说是石头诞生时被封入石头内部的、被隐藏的形象,在石头被人们一分为二或被打磨时偶然浮现在表面,也许这种说法更接近真相吧。由于偶然,类似的奇迹广为人知;奇迹一旦出现,它的专制力量就会限制人们的想象力。罗夏墨迹测试的图像一旦被我们认知为“花”,以后再怎么看它,都看不出除花以外的其他东西了。无意义的形象就这样打开了梦中世界的大门。想象宛如被镜子映出一般,浮现在石头表面。就像加斯东·巴什拉在《大地与休息的梦》中所言,“存在的胚胎就是梦的胚胎”。
——「石头的梦」
《古代的世界形象》的作者皮埃尔·戈尔东认为,让世界普遍出现宇宙卵观念的,正是施行古代密仪的洞窟。但是我认为不能轻易相信这种说法。洞窟的小宇宙确实是宇宙的缩影,虽然人们普遍认为柏拉图、荷马(《奥德赛》第十三卷,伊塔卡岛的宁芙的洞穴)都很好地以文学形式描写了洞窟,但是,可以将它的概念扩大到与宇宙卵形象相关的程度吗?我认为两者是互相独立的,它们作为同一种类的符号不断发展。在这一层含义上,能和卵比较的不仅是洞窟,还有刚才提到的石头、海胆壳、贝壳,或者心脏、肚脐(在印度神话中,从掌管宇宙之权的毗湿奴的肚脐中生出莲花,其上坐着创造世界的梵天)等。每一个都是世界中心的形象,都是时间、空间发展的原点。
我简单地说明一下肚脐的事情。法国的东方学者勒内·盖农(René Guénon)曾经在《世界之王》中说明,肚脐在作为世界中心的物质形象时,“一般为圣石”。例如,雅各为了纪念在梦中见到的梯子而建造了圆柱形的神石,阿波罗崇拜的中心地区德尔斐的翁法洛斯(Omphalos,希腊语中的“肚脐”)、凯尔特人崇拜的某种立石(menhir)、耶路撒冷的寺院中支撑约柜的石头等都属于此类吧。德尔斐的翁法洛斯是曾被放置在阿波罗神殿内阵的石灰石,据说阿波罗就曾经坐在这块作为世界中心的石头上,它象征联结三界,即生者的世界、死者的国度还有神祇世界的道路。此外,这块石头所在的位置还是阿波罗杀死巨蟒皮同的地方,也是吸入丢卡利翁时代那场大洪水的大地裂缝的所在地。卵和石头的神话似乎总是和龙、蛇相关。
可以轻易将壳掰成两半的胡桃也和卵一样,被称为宇宙一般的胡桃。因为它也是在原始一元中潜藏着二元性的物体。在英国的民间故事中,大拇指汤姆(Tom Thumb)拿胡桃壳当床铺,在其中睡觉;据说在罗马的婚礼中,夫妇二人会边走边在路上撒胡桃。胡桃在复活节中与卵一样,也被视为带来生命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