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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

每一个心智失常之人都身处于与现实环境无关的、个人所特有的另一个世界,故而欲通过改变居住环境来改造其内心世界,是极为困难的。

“患者所敲响的钟声,无疑是患者的倾诉,或者可以说是发自患者内心深处的心声。”

“就杂木而言,该算是一棵大树了。久野君,那棵树在流泪呢,你也没注意到吧。”
“树会流泪吗?”
“我觉得它在流泪。树干上不是有很多刻痕吗?精神病患者应该是禁止动刀子的,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东西刻的,可那些刻痕一定是他们弄上去的。就像年长的乌龟背上会长出苔藓来一样,那些瘢痕累累的树皮又厚又硬,要划穿树皮不仅需要力气也需要耐心啊。那些刻痕尽管不在显眼之处,但有一些无疑就是精神病患者的名字。久野君,你觉得精神病患者为什么要在精神病医院的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怎么说呢?是因为那人就在精神病医院里?或者说那棵树就在那里?”久野说着,想了一下他又说道,“这么说也不成为其回答吧。不管是精神病医院也好哪儿也好,有时候人们为了证明其存在,就会留下自己的记号吧。”
“稻子也是这样啊。即便她不在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她生命里的某一段时间是在生田病院度过的,也同样是一个抹不掉的事实了。”
“您是觉得那棵树在为精神病患者而哭泣吗?”
“不。”母亲摇了摇头,“是树在流泪,在被精神病患者划刻过的地方流泪。那应该称之为树汁的吧。划痕深入树身后,黏液就流出来了,流到伤口处便凝住了,跟烛泪似的。我觉得那就是树的泪。不是树在为精神病患者哭泣,是精神病患者把树给惹哭了。”

所谓人的生命,不就是恶魔时间吗?

所谓人体缺视症,不就是看不见自己身体的某些部分,看不到爱人的某些部分,看不到人生的某些部分的病症吗?所以,她内心深处的伤痕,会不会也正在她看不见的盲区呢?

“是啊,宗教、哲学、道德不都源自人们的‘想法’吗?”久野说道,“可是,您所说的‘事随人想,物随人看’,其实是叫人不要思考,是一种矫饰搪塞。还有,说因为我还年轻什么的,这完全是上年纪之人的令人讨厌的口头禅。从那样的‘想法’中,是什么都得不到的。事实上,那不叫‘想法’。所谓‘事随人想,物随人看’不就是怎么想都走投无路时的想法吗?”

人是一种会自我辩护的动物,对吧?也是一种自我肯定的动物。动物是不会自我辩护、自我肯定的。因为动物是没有语言的。或许动物本身就是自我肯定的个体,虽然没有自我辩护的语言,却是本性使然,所以反倒是十分自然美好的。

“你相信命运吗?”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有时候总会觉得‘啊,这是命运使然啊’。没怎么深入地思考过命运,而遇上了什么重大变故后,就会觉得‘啊,这就是命运啊’。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无疑是凡夫俗子的浅薄之处。可不管怎么说,假如当时稻子没有晕厥的话,她今天也就不可能存活于世了吧。”

跨过多分川下游的小桥,朝小镇方向走去便是火车站了,那一带想必是有旅馆的。河口的沙滩,早早便染上了冬日的黄昏暮色。默默飞翔着的乌鸦群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由于天空低垂,还是由于水面的悄然隆起,远处那淡灰色的水平线,蒙上了一抹暗红的暮霭,朦朦胧胧,使得水天分际模模糊糊的,不甚分明。小河注入大海的水量少得可怜,并且也是呈深灰色的。
稻子的母亲刚要走过通往小镇的土桥,忽然“啊”地惊呼了一声。原来是遇上了一位如同金黄色蒲公英般的靓丽少年。稻子的母亲扭头看去,久野也回过了头去。
“这孩子,真的是人吗?”稻子的母亲嘟囔道。
“伯母,您说些什么呀?”久野不由得吃了一惊。
“在生田町这样的小镇上,是会有小精怪的吧?久野君,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开什么玩笑。他不是穿着普普通通的小学生校服,好好地穿着鞋子的嘛。人家穿戴整齐着呢。”
“我真想把这孩子偷回家去。”稻子的母亲目送着往上游走去的那个少年,“那就是所谓的诱拐了吧。”
“那还用说吗?不过,这种年纪的小孩,看着又是那么的聪明伶俐,可不是您轻易诱拐得了的呀。”
“收他做养子呢?”
“养子的话,或许还有的谈谈吧。”久野不解地望着稻子母亲的脸,说道,“您不是有稻子吗?怎么突然就动了这心思了呢?我跟稻子结婚后,也可以跟您一起生活的嘛。”
“我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孤单。那孩子一定是小河或大海的精怪,将孤单寂寞的种子种入我心田后又飘然而逝了。”

小桥的两端,草色青青,纤尘不染,其茵绿之浓郁简直叫人不敢相信眼下仍是二月,同时又使人深深地感受到,生田町这个小镇所特有的气息,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竟也会有所体现。野草之中也夹杂着一些蒲公英。那些蒲公英的叶子推开周边的强势野草,低低地伸展着。这里的蒲公英,叶片很大,雄赳赳地朝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让人觉得此地的蒲公英,生命力特别顽强。大部分蒲公英已经有了花蕾,有的甚至已经开了那么三四朵了。再看其花朵,似乎也比别处的蒲公英大,花瓣也较为厚实,金黄色也更为浓烈。

要说那个少年也确实是不同凡响。两道修眉之下的眸子清澈透明,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似的;而他的嘴唇又是如此的清秀,仿佛只要经它轻轻一碰,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和疾病都会一扫而光;他的声音想必也是十分动人的,如同圣歌一般,沁人心脾。

早在语言产生之前,男女关系便已经存在了。语言产生之后,通过其所特有的表现力,或许也确实使男女关系发展得更为细腻微妙了。但语言毕竟是语言,就算它能使男女关系变得更丰富复杂,可因语言而丢失、迷惑乃至陶醉于人为之假象的情形也同样是不可胜数的。本为男女关系之得力助手的语言,在其进一步发展之后,也会变身为男女关系之大敌的吧。直到如今,男女之间的情爱,仍在人类感情那语言所无法触及的、不可思议的深处。将爱的语言说成爱的兴奋剂、迷幻药或许有些过头,但由于促使人类创造出爱的语言的并不是爱之生命本源,故而它也确实不可能产生出最为根本的生命。

六点过后的大海上,一无所有。看不到小岛和灯塔上的亮光,也看不到月光——月亮还没出来。淡淡暮霭使水平线变得模糊不清。灰色的波浪无力涌向海滩,显得那么的慵懒、倦怠,以至于不紧盯着看几乎就发现不了。沙滩上的松树也毫无可观之处。难道说,这黄昏时分索然无味的大海反倒与宁静、安详的生田古镇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吗?
与毫无可观之处的沙滩、大海不同,天空中已是繁星一片了。尽管暮霭冲淡了星光,却依然令人遐想。暮霭上方的星空想必是清澈明净的吧。如此夜景下,稻子的母亲觉得远处传来的钟声似乎并未飘向大海,而是升上了星空。当然,这钟声在她听来,依旧是寻常的钟声。只不过当她想到之前听到的三点钟的钟声,是刚被送入精神病院的女儿敲响的,便不由得心如刀绞。事实上,在她刚刚听到六点钟的钟声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而眼下她孤身一人眺望着夜幕下的大海以及星空,便更是苦不堪言了。就连明明是寻常的钟声,听着也似乎变味了,仿佛变成稻子在三点钟敲响的,稚拙、生硬的钟声了。这可以算作不是幻听的幻听吗?

“你所谓的高贵的法官,又在哪儿呢?”
“首先就是在自己的心里。”
“是啊。可是,你认为作为审判自己的法官的自己,是很高贵的吗?”
“是的,我认为是很高贵的。”久野立刻答道。可这一回答又促使他沉吟了片刻,“作为审判自己的法官的自己要是不高贵,那就愚顽卑劣了。比无聊的悔恨更为无聊。”
“明白了。”稻子的母亲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如此说来,那钟声在你听来,就是你自己敲响的?”
“要是让我来敲的话,或许要将那口梵钟敲破的。我会比之前的那些疯子敲得更疯狂的。也就是说,敲钟这事本身就会让我疯狂。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疯狂的成分,只不过平时自我抑制住罢了。通过敲钟将其释放出来又有何不可呢?”

院中红色的山茶花映入了她的眼帘——真没想到,已经开了这么多了。这是一种小叶山茶,冬天里开花。院里的那四五棵已栽种多年,枝繁叶茂的,作为园艺品种的小叶山茶,已经长得太高了。浓绿的树叶密密层层的,众多的花朵点缀其上,轻盈明快,娇艳动人。此时,屋顶的阴影已爬到山茶树的一半高度了。这阴影喻示着冬天已然来临。

“我看不到球了。”
“你看不到球?”
“嗯,看不到球了。”
“你说你看不到球是什么意思?是对手打的球太快了,你看不清?还是你头晕眼花啦?”
“不是的,没什么别的不对。就是突然看不到球了,仅仅是球不见了。”
“为什么?”
“不知道。”
“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要是觉得不舒服,倒也正常了。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头晕,清醒着呢,别的东西全都看得真真切切的,就是乒乓球看不见了。”
“哪有这种事呢?”稻子的母亲反驳道,“是别的东西全都看不到了吧?打比赛的时候,全神贯注地,就盯着球了,所以别的东西全看不见了,是这样吧?看不见也很正常呀。”
“不是的。”稻子高声重复道,“只是乒乓球看不见了。”
“那是你的错觉呀。你会出现这样的错觉,就证明你身体不舒服了嘛。”
可是,母亲的这句话稻子根本就没听进去。她两眼望着院子里。也就是说,她在看山茶花,可她似乎又没在看山茶花。她用低沉的声调说道:
“妈妈,尽管我看不见球,可也打过去两次呢。估计是看到了对方的身体以及手臂的动作就知道球的来路了,要不就是完全是凭感觉打的吧。当我注意到这一点后,心里的害怕也就翻倍了。因为我竟然打了看不见的球。我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于是我就呆若木鸡似的僵住了。”

那会儿,你一回到家,就会把学校里的事情统统告诉我,急急忙忙,连珠炮似的。虽说你现在也会全都告诉我,可已经没那么急了。那会儿你一回家便就急匆匆地打开了话匣子,虽说有点好笑,可妈妈心里真开心呀。妈妈一个人守着家,多寂寞呀,你的话简直就是呼唤妈妈生命的铃声啊。

“你是个连落花都觉得可怜的孩子。”

“寂寞”这个词含义很广,能运用于多种场合。虽说表达人内心感受的词都具有类似的暧昧性,可“寂寞”却是常用的一个。然而,尽管常用,可不经意间说出来后,仍会刺痛对方的情感,引发对方的感伤。

“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的。”稻子抓起抚摸着自己后背的母亲的手,将其放到了胸前,“只要看看山茶花,我就会平静下来的。我看到许多山茶花都开了。这些盛开的花朵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既不摇也不晃。”
“啊?”母亲觉得稻子这话说得有点怪,可她还是忍住了,没有追问。
山茶花开了,看到的自然就是绽放的花朵。花朵看起来既不摇又不晃,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稻子又何必特意说出来呢?难道说,花朵的娴静之态,能给眼下的稻子带来安宁和慰藉吗?
稻子的母亲也将目光投向了山茶花,久久凝望着。花朵果真十分宁静。由于没有风,花朵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晃。花朵是不会移动的。从绽放到凋落,它都在同一根枝条的同一个位置上。意识到这一点后再来观察花朵,就觉得它越发宁静了。或许是树叶的绿色过于浓郁的缘故吧,红色的花朵显得异常鲜明,就跟飘浮在空中的一般。凝望着这种红色,会让人觉得在其可爱之中还蕴藏着可悲的成分。稻子的母亲认为自己从未觉得花朵可悲过。或许在童年时有过这种感受,但也并未留在记忆之中。可是,童年时代的稻子无疑是感受过花朵之可悲的,并且,这种心绪还一直保留至今。可即便如此,母亲觉得,稻子脱口而出的“花朵既不摇也不晃”话语中所潜藏的恐惧,依然叫人难以理解。

“我相信骑马对于稻子绝对是有好处的。我也要学骑马,然后,我们两人一起骑马去伊豆。这跟犯人重返作案现场是完全不同的,而是一种祭奠。不是常有这样的事吗?为了祭奠海难中死去的人们,特意坐船出海,往海里扔花束什么的。海上没有标志,估计船也只能开到大概其的位置吧,扔下的花束也只会在波涛中漂荡沉浮。”
“是啊。稻子她爸坠崖的地点倒是十分明确的,就连那块岩石也不会消失。”
“岩石嘛,即便是千万年之后,也总是在那里的。”
“是啊。像木崎那样的可怜人撞上那么一两个,那块巨大的岩石是浑然不觉的,连擦痕都不会留下一道。要说,这人世间不也一样吗?木崎他死也好活也罢,世道全无变化,日本或世界不是照样从那会儿走到了现在吗?稻子和我自然是悲伤、痛苦的,可跟这个世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别的暂且不说,知道稻子和我心中之悲伤、痛苦的,世上又有几个呢?”
“有我在呀。”
“是啊。有‘我’在的。”稻子的母亲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确实是有这么一个的。而且,这个人是我们的死党。世上再也没有比死党更为难得了。因为,即便是父子、夫妇、恋人的关系,有时候也成不了死党的。要我说,只有在不论我做了怎样的坏事,做了如何卑鄙无耻之事,做了令人无比厌恶之事,而依然是我的死党的人,才能称为真正的死党。道德的评判,人格的批评,在人与人的交往之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说隔扇的那边有个小伙子,可她不是女儿的恋人吗?他的内心已经被稻子占满了,他对于稻子的思念简直像一锅开水,满满的,沸腾着。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将稻子的母亲当作一个女人。稻子的母亲心想,我这是怎么了,自己竟会想到别人不将自己当作女人了。
要说这衬裙脱还是不脱,是根本不必在意久野的。眼下仍是冬天,尽管生田町是个温暖的地方,连蒲公英都开了,可到了夜里,或许海面上的凉意还是会侵入室内的。倘若要对此有所防备,那么穿着衬裙睡觉也就是了。旅馆里提供的浴衣虽说也是浆洗过的,可毕竟有些旧了,让人觉得直接贴在小腹、大腿等处的肌肤上会不舒服。在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的驱使下,稻子的母亲不由得观察起从腰部到膝盖裹在自己身上的白绸衬裙来。白色的面料易脏,可稻子的母亲十分小心,始终保持洁白如新。她觉得这也是自己那简朴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奢侈之一。然而,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她也会觉得这种白色估计是不会对男人构成诱惑的,仅仅是自己作为未亡人的标志色罢了。
稻子的母亲松开了衬裙的系带,却仅仅是将其放宽松了一点。到底是要脱掉衬裙还是穿着它睡觉,刚才她之所以犹豫不决,或许只因为隔扇的那边有个小伙子,以及旅馆提供的睡衣比较旧而已。然而,当她将视线落在被白绸衬裙包裹着的膝盖时,却想起了自己的亡夫木崎。木崎的形象摇摇晃晃地在她心中浮现出来了。

久野还是希望稻子会做梦。他觉得自己只要一睡着肯定会做梦,并梦见稻子。而且,他还认为,即便稻子服用了能保证一夜无梦的药物,她也依然是会做梦的。因为他认为稻子有超越常人的做梦之渴望。
久野一边心里这么寻思着,一边抬头仰望着被褥上方的电灯泡。虽说光线并不怎么强烈,可看的时间过长之后,也会使久野的双眼发花,而看不见别的东西了。朦朦胧胧之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桃红的弓形色带,如同一道彩虹一般。
“啊,稻子。”久野喊道。
以前稻子曾对久野说过,她看久野时,看着看着久野的跟前就会出现一道桃色的彩虹。那是在什么时候说的呢?稻子还用美妙的话语描绘了那道彩虹。稻子说,那道彩虹是由许多细小的气泡所组成的。气泡是桃色的,带着淡淡的光亮,缓缓地移动着。气泡虽然是一粒一粒单独运动着的,却毫不紊乱。稻子将彩虹的模样用语言描绘得十分生动、细腻。而这些话又全都是在久野的意料之外的,所以觉得分外精彩。当然了,这些话都是在稻子稍稍恢复平静之后说的。
“啊!久野君不见了。我看不见你了。”一开始,稻子像是狂叫一般说道。随即她便用左手按住额头,一个劲儿地眨巴着眼睛,“啊,你的肩膀没有了。啊啊,嘴和下巴也没有了。”
久野从嘴巴往下,肩膀、胸脯等忽地一下子全都淡化、消失了。那一片虚空中迷迷糊糊地飘荡着一道道的弧形,变成了桃色气泡所组成的彩虹。而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却缓解了稻子内心的恐惧。
当时,久野跟稻子并没有拥抱在一起。他们两人是分开的。久野站在窗户边,稻子则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那是在久野所居住的公寓里,在四楼上,窗户是朝西的。可那天是阴天,晚秋的天空中并没有晚霞。天空中灰蒙蒙的,使得房间里也较为昏暗。他们忘了开灯。组成彩虹的桃色气泡的色彩虽然并不怎么浓郁,却带着一种淡淡的光亮,将周边也都照亮了。虽然整个景象还是较为柔和的,但却给稻子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久野君,你在彩虹上面呢。”稻子说道。

稻子也不是每次跟久野亲热都看不见他的身体。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得见,什么时候看不见,对于这一点,久野和稻子都还不清楚。
稻子看不见久野的身体后,便会“啊”地惊叫起来,浑身战栗。有时她还会搂紧久野或推开久野。为什么要搂紧,或为什么要推开,稻子也全然不知。久野任由稻子将自己推开后,偶尔也会更加狂热地抱紧她,而此刻的稻子也会陶醉于久野的拥抱之中。但有时稻子也会更为猛烈地将久野推开。而被推开后,久野就会用颤抖的声音发问:
“看得见吗?我的身体,全都看得见吗?”就像害怕自己会跌落进黑暗的深渊似的。
稻子在跟久野亲热时自然不会一直睁着眼睛的,她会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这种情况还算好的。可当她嘴里嚷嚷着说“啊,我看不见了。久野,我看不见了”,而久野说“你闭上眼睛吧”,并用手或嘴唇帮她合上眼皮时,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虽说就发生看不见久野的情况来说是没什么分别的,可她主动闭上眼睛之时,还是看得见久野的;而她在看不见久野之后才被迫合上眼皮时,那就是真的看不见久野了。

(原作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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