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井里。我的形迹如同井中烟雾,如同石头气道里的蒸汽。我一动不动。除了等待,什么也不做。仰头望去,我能看见夜空与黎明清寒的星星,看见太阳。有时我会唱起这颗星球年轻时流行的老歌。我如何能向你透露自己的身份?我本人亦不明了,无可奉告。我只是等待。我是迷雾,是月光,是记忆。我很伤感,我已老去。有时我像雨滴洒入井里,雨点急速坠落,水面惊起蛛网般的波纹。我在清凉的寂静中等待,等到有一天,我无须再等待。
现在是上午,我听见震耳欲聋的雷声,闻到远处飘来燃烧的气味。我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我等待。我倾听。
——《守井待人》
这座城市位于一座空心的高山内部,周围自有草地环绕,上方自有光彩奇异的石头天穹笼罩。它早已失落,且失落至今,原因很简单,人们只尝试过乘飞行器或循错综陆路寻找它,漫长的寻访期间,通向它的河道静立着,却没有等来单纯的徒步人士踏上水流曾经涉足的道路。
而今,一艘游艇满载着来自另一个星球的陌生人,停泊在古老的码头。
城市抖了抖身躯。
旧时,城市的生死取决于城中是否有人。就那么简单。然而,在地球或火星生命的末期,城市并未消亡,只是陷入沉睡。它们在封闭的睡眠中进入多梦的幻境,回忆着从前的模样,谋划着将来的复兴。
因此,当一行人鱼贯而出,登上码头,他们感受到一位伟人的苏醒,这座都市隐匿于油脂与金属间的耀眼灵魂即将完全醒来,以山崩地裂之势无声地绽放隐秘的焰火。
码头上新来客的体重压得机械轻轻呼气。他们感觉自己仿佛站上了一台精密的天平,码头下沉了百万分之一英寸。
城市,这位深陷噩梦装置的笨拙睡美人,感受到这样的触摸,这样的亲吻,便不再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