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我住在井里。我的形迹如同井中烟雾,如同石头气道里的蒸汽。我一动不动。除了等待,什么也不做。仰头望去,我能看见夜空与黎明清寒的星星,看见太阳。有时我会唱起这颗星球年轻时流行的老歌。我如何能向你透露自己的身份?我本人亦不明了,无可奉告。我只是等待。我是迷雾,是月光,是记忆。我很伤感,我已老去。有时我像雨滴洒入井里,雨点急速坠落,水面惊起蛛网般的波纹。我在清凉的寂静中等待,等到有一天,我无须再等待。
现在是上午,我听见震耳欲聋的雷声,闻到远处飘来燃烧的气味。我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我等待。我倾听。

——《​守井待人》

你当然认不出电话里头自己的声音,谁都一样。每个人习惯听到的本人声音,都是来自头骨的传导。

——《午夜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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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感觉心头一颤。他永远去不了其他城镇了。战败了。他就势坐上椅子,发出低沉的哀鸣。他瞪着另外五部电话。仿佛有谁一声令下,响铃忽然齐声大作,像一窝丑鸟竞相聒噪。
自动听筒弹了起来。
办公室里天旋地转。“巴顿,巴顿,巴顿!”
他双手紧扣住一部电话,用虎口用力掐它,却止不住它的嘲笑。他捶它,踢它,把盘曲的螺旋线缠在指间撕扯。它掉落在他踉跄的双脚周围。
他连续打碎了三部电话。四下里骤然无声。
此时,他的身体仿佛发现了一个保守已久的秘密,似乎在往下沉落,拖拽他疲惫的骨头。眼睑的皮肉像花瓣一样摊开,嘴枯萎了,耳垂像烧软的蜡。他双手捧着心口,面朝下摔倒。他静静躺在地上。呼吸停止。心跳停止。
过了很久,剩余的两部电话响了。
某个地方的基站“咔哒”一响。两部电话的声音,彼此接通。
“喂,巴顿?”
“你好,巴顿?”
“我二十四岁。”
“我二十六岁,咱们都还年轻。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你听!”
寂静的房间里,老人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风吹进破窗,送来凉爽的空气。
“祝贺我吧,巴顿,今天是我二十六岁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
两人齐唱着生日歌,歌声飘出窗外,细微,轻幽,渗入死寂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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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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