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就产生了病态美的颓废感,从《茶花女》中因肺结核而殒命的薇奥莱塔到《哈姆雷特》中濒死的奥菲利娅,再到巴尔贝·德·奥尔维利为蕾娅写的诗。在玛丽·雪莱的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一八一八年)中,科学家创造的怪物抱怨道:“相信我,弗兰肯斯坦,我曾经是善良的,我的灵魂因爱和人性而炽热,但我不还是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吗?你是我的创造者,连你都不喜欢我。既然这样,我对你的同类又能抱什么希望呢……他们鄙视我,憎恨我。”
人们真正意识到丑在艺术史上具有中心地位,始于前浪漫主义对于崇高的感知,崇高表现为恐惧、暴风雨、古代废墟的伟大。能将这种浪漫主义情怀淋漓尽致表现出来的人非维克多·雨果莫属,在《〈克伦威尔〉序言》(一八二七年)中,他说道:“基督教使人在面对世事沧桑时开始对人类抱有同情,并陷入对生命痛苦幻灭的深思。而在此之前,古人纯粹的史诗缪斯无情地将此排除在艺术之外,几乎所有不符合某一类型的美的东西都落此下场。”
在长篇小说《笑面人》(一八六九年)中,雨果对丑的诠释更加意味深长(这里我们可以对照老电影中的诠释):
大自然毫不吝惜地赐予格温普兰许多恩典,赐予他一张跟耳朵连在一起的大嘴,两只折起来可以碰到眼睛的耳朵,一个畸形的鼻子,用来支撑摇摆不定的小丑眼镜以便做出鬼脸,还有一张谁见了都忍不住发笑的脸……但这些真的是大自然赏赐的吗?所有这些特征都让人相信,靠儿童赚钱的人曾在这张脸上下过一番功夫。这门科学擅长切割、缝合、麻醉,他们割开他的嘴,揭开他的嘴唇,露出牙龈,拉长他的耳朵,去除软骨,改变眉毛和脸颊,拉紧颧骨的肌肉,淡化伤疤和缝合的痕迹,植回创面的皮肤,同时保持脸上始终张大嬉笑的嘴巴。从这个强大而深刻的雕塑作品中产生了一个面具:格温普兰。
这段描述放在今天的许多男士身上同样合适……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丑陋,格温普兰才会被约瑟安娜女公爵那样放荡无耻的女人勾引,当她得知格温普兰的真实身份是克朗查理爵士时,便想让他当自己的情人,她对格温普兰说:
电影《笑面人》中的玛丽·菲尔宾和康拉德·维德 保罗·莱尼导演,1928年
“我爱你,不只是因为你畸形,还因为你下贱。一个人人轻视讥笑、滑稽、丑陋、供人取乐的情人。这一切太有味道了!尝尝地狱的,而不是天国的苹果。这就是对我的诱惑之处,这就是我这个夏娃如饥似渴的原因。地狱渊薮中的夏娃。格温普兰,我是国王的宝座,你是垫戏台的凳子。让我们平起平坐。你不丑,不过是畸形。貌丑是卑贱,畸形是伟大。丑是魔鬼在美的背后做出的鬼脸,而畸形则是崇高的另一面。你就是巨人泰坦。我爱你!”女人猛地吻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