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我大声呼救的时候,我也很清楚这呼喊毫无意义。因为我的声音经过迷宫一般的洞穴里的层层巨石挡住又折射回来,几番迂回之后几乎消失殆尽,因此不大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正在向我靠近,是脚步声!是走路时轻轻地踩在石块上的声音!我感到又惊又喜,难道我这么快就要被解救了?难道我所有的恐惧都是毫无意义的?或许是导游注意到我脱离了大家的队伍,然后沿着我的路线艰难地在这迷宫般的洞穴里找到了我?喜悦充斥了我的整个脑海。我立即重新开始大声呼救,盼望着自己能尽快被外面的人发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惊喜转而变成了惊恐!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个声音,在洞穴里极度安静的环境中,这个声音听起来愈发清晰。后知后觉的我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这种脚步声根本就不是任何正常的人类能够发出的!
——《洞中兽》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是今日的心理学家对此也无可否认。同时,这种承认也是对怪奇恐怖题材的真实性与严肃性的肯定,为之融入正统文学提供了条件。与此分庭抗礼的,则是唯物主义知识分子们基于世俗情感与客观事件的否定与嘲弄,否定美学动机的理想主义者希望通过天真乏味的说教,促使读者接受其中盲目自大的乐观主义精神。不过面对重重阻力,怪奇小说仍旧顽强地存活了下来,逐渐发展壮大至今,并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而其基本却深刻的原则——即使无法被普罗大众所接受——必定也能对思维敏锐之人产生深远的影响。
鬼怪恐怖题材往往是小众的偏好,因为它既对想象力有一定的要求,还需要读者的思维能够脱离日常生活的局限。相对而言,仅有少数人拥有足够的精力挣脱每日工作的束缚,以回应那来自彼方的呼唤。而对众所周知的感受与事件的描述,或由这些感受与事件衍生而来、且多愁善感的故事,总会无可争议地成为大众追捧的对象。这一点或许毋庸置疑,因为人类的经历与体验中的大多数便是由这些平凡的事件构成。不过众人之中总有思维敏锐之人,有时这些精湛的头脑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又会被种种奇思妙想占据。如此看来,没有哪种合理化论调、人格改造,抑或是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分析法,能够彻底抹杀阴森的树林或耳边不经意间的低语所带来的兴奋,而此处涉及到的传统思维或心理规律,如同任何其他文化传统与心理规律,也早已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类的集体意识中。它与对宗教的感知同时出现,也与其中的各个方面联系紧密,也同样是我们最原始的生物性遗产。对我们种群中那些势单力孤但仍不可或缺的少数派来说,对这种能力的保持与维护是绝不可怠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