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从刘易斯·卡罗尔到斯多亚学派
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l)的作品具有一切可让当前读者喜爱的要点:儿童读物,毋宁说是小女孩读物;壮丽奇特的秘传词;填字谜格子、编码和解码;图画和照片;深度精神分析的内容,典范的、合乎逻辑的和语言学上的形式主义。当前快乐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即意义(sens)与无意义(non-sens)的游戏、混沌-宇宙。但语言与无意识的婚礼已经以如此多的方式被结成、被庆祝,以至于有必要探索下列问题:在刘易斯·卡罗尔的作品中,这些婚礼确切地说是什么?它们与什么重新建立起联系?由于他,它们在他的作品中庆祝了什么?
我阐述那些形成意义理论的悖论系列。意义理论与悖论不可分,这一点很容易得到解释:意义是非实存的实体,意义甚至与无意义具有极其特殊的关系。刘易斯·卡罗尔的特殊地位是由于他第一次对意义的各种悖论进行了重要解释、重要演示——时而汇集它们,时而更新它们,时而发明它们,时而调制它们。斯多亚学派的特殊地位是由于他们是哲学家新形象的倡导者,他们与前苏格拉底哲学、苏格拉底哲学和柏拉图主义决裂;而且这种新形象已经与意义理论的悖论性建构息息相关。因此,与每个系列相对应的是那些不仅是历史的而且是拓扑的和合乎逻辑的图形。像在纯粹的表面上一样,某个图形上的某些点在系列中诉诸其他图形上的其他一些点:整个问题星丛,伴有相应的掷骰子、故事和场所,复杂的场所,“错综复杂的故事”。这本书尝试着阐释一部合乎逻辑的、精神分析式的小说。
在附录部分,我附上了已经发表的五篇文章。我收录时虽对它们进行了修订,但它们的主题保持不变,而且还阐发了前述系列中只是简要被指出的某些要点(我每次都通过脚注来指明这种联系)。这些文章是:1.《颠倒柏拉图主义》(Renverser le platonisme),载《形而上学与伦理学杂志》(Revue de métaphysique etde morale),1967年;2.《卢克莱修与自然主义》(Lucrèce et le naturalisme),载《哲学研究》(Études philosophiques),1961年;3.《克罗索夫斯基与身体-语言》(Klossowski et les corps-langage),载《批评》(Critique),1965年;4.《他人理论》(米歇尔·图尼埃)(Une théorie d'autrui[Michel Tournier]),载《批评》(Critique),1967年;5.《左拉著作<人兽>导论》(Introduction à La Bête humainede Zola),Cercle du livre Précieux出版社,1967年。我感谢这次欣然同意再版这些文章的编辑们。
美学遭受着一种撕裂的二元性的痛苦。一方面,它是指作为可能经验之形式的感性理论;另一方面,它是指作为实在经验之反思的艺术理论。为了两种意义相互连接,应该是经验的诸条件本身一般会变成实在经验的诸条件;从艺术作品方面来看,它因此确实显现为实验。例如,众所周知,某些文学方法(其他艺术也一样)可以同时讲述几个故事。这无疑是现代艺术作品的本质特征。问题决不在于一个被假定是相同的故事的不同视角;因为视角依然屈从于收敛法则。问题反而在于不同的和发散的故事,好像一道绝对清楚的风景对应着每个视角。当然,发散系列在其是发散的范围内存在着统一性,但正是一直离心的混沌与伟大作品合二为一。这一不具有形式的混沌,好比《芬尼根的守灵夜》的大写字母,并不是任何混沌:它是肯定的力量,也就是肯定所有异质系列的力量,它使得所有系列在它自身之中“变得复杂”(由此产生了乔伊斯像复杂[complicatio]的理论家一样针对布鲁诺的兴趣)。在这些根本系列之间产生了一种内部共振;这些共振促使一种超出系列本身的被迫运动。当拟像中断链条并上升到表面时,所有这些特征都是拟像的特征:拟像因此肯定了它的幻象力量、被抑制的力量。人们回想起弗洛伊德已经指出幻象如何从至少两个系列引起,一个系列是幼儿期的,一个系列是后青春期的。与幻象相联系的情感负荷通过拟像所承载的内部共振得到解释,有关死亡、生命的中断或解体的印象则通过那导致它们的被迫运动的振幅得到解释。这样就把实在经验的诸条件与艺术作品的诸结构联系起来:系列的发散、圆的去中心、包含它们的混沌的建构、内部共振与振幅运动、拟像的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