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笑确实发挥着一种有益的功能。我们所有的分析都倾向于证明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笑总是击中要害,或总是出于善意甚至公平的考虑。
要做到总是击中要害,笑必须源于深思熟虑的行为。然而,笑仅仅是自然赋予我们的一种自动反应,或者说是经过长时间社会生活形成的习惯反应。它自然而然地发生,是一种立即的回击。笑没有时间每次都去考虑它打击的对象。笑惩罚某些缺点,就像疾病惩罚某些过度行为一样,惩罚无辜者,放过有罪者,追求总体效果,却无暇顾及个别情况的特殊性。凡是通过自然途径完成的事,往往如此,而不是通过有意识的反思。总体上,可能会出现一种正义的平均值,但在每一个个别案例中却未必如此。
从这个意义上说,笑不可能是绝对公正的。我们再重申一点:笑也不应是善意的。它的功能是通过羞辱来威慑。如果不是因为自然在最优秀的人身上留下一点点恶意,至少是狡黠,它就不会成功地实现这一功能。也许我们最好不要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在其中找不到多少令人愉快的东西。我们会发现,放松或情绪扩张的动作不过是笑的序曲,笑的人会立即收住自己,或多或少骄傲地肯定自身,并倾向于把他人视作自己操控的木偶。在这种自负中,我们可以迅速察觉到些许自私,而在自私背后,还有某种更不自发、更为苦涩的东西,一种随着笑的人对笑的理性分析而越发显现的悲观主义。
在这里也和在其他地方一样,自然也是为了善的目的而利用恶。整个研究过程中,我们主要关注的都是这种善。在我们看来,随着社会的进步,社会成员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社会的底层越来越平衡,社会的表面越来越少地出现与如此庞大的群体密不可分的骚动,而笑通过强调这些起伏的形状发挥了有益的作用。
这就像海面上的波浪不停地相互碰撞、冲突,寻求平衡,而海底深处却保持着深邃的平静。波浪相互搏击,彼此矛盾,试图达成一种平衡。轻盈而欢快的白色泡沫随波浪的变化不断形成。有时,退去的浪花会在海滩上留下一层白沫。旁边玩耍的孩子会把白沫捧起一把,片刻之后,却惊讶地发现手心里只剩下几滴水——这水比带来泡沫的海水更咸、更苦。笑的诞生正如这泡沫一样,它标志着社会生活中那些表面的反抗,瞬间描绘出这些震动的流动形态。笑也是一种带盐分的泡沫。像泡沫一样,它闪烁着愉快的光芒。但哲学家若想品尝它,偶尔也会发现,在这一小撮的物质中,隐含着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