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ves Bonnefoy)〔诗歌〕

夜晚是美丽的风暴
然后,对那些凌乱的身体而言
夜晚是睡眠同谋般的默许。
天亮了,孩子走进房间。
早上,重要的是
去理解梦里看到的果实何以是真的,
而饥渴的人何以能够被抚慰。光线
能静止,这就是幸福。
我记得。这算不算是记得?
或者是想象?轻而易举就能越过的:
那边,“全有”与“空无”之间的界限。

——《仍在一起》

@reading

我能记得,但什么是“记得”?
迅速地,空无在沙漏里扩大。
记忆是这口井。周围是夏季,
灌木丛一片荒芜。我就在那儿,
我掀开被另一个世纪的
另一片天空的水锈蚀的铁盖子,
我凑近了看,是你,
是这么多年在微笑,今夜。
我们想要什么?
只愿将词语的意义留存。
它们是我们的杯盏,这一切是语言,
我举杯是为了你们,也与你们同在。
那是我们的嗓音吗:一阵混乱的回声
在拱穹下,阴沉,继而一阵沉默?
陌生人强闯进我们的门,
像一阵风从我们体内穿过,
我们的房间被填满又被抽空。

我必须继续相信
生存总有意义。即使
在外面,只剩下风和石头。

他了解那种痛苦
那种源于知道
一个人最渴望的善将永远被否决的
痛苦;更糟的,是意识到
这种善仅仅是他的梦。但他知道
他必须认定这个梦是真实的,
为了把生命交给
他所爱却并不爱他
然而像他一样渴望梦想至死的人。

朋友们,但愿我们能理解:树枝、灌木,
那些能沉思的生命
明白了一切;而他们的期许
证明着我们的爱。让我们下定决心:
我们桌上这本小册子上的火焰
在今晚重又笔直地燃烧。让我们端起
我们词语的杯盏,即使词是干瘪的、烧焦的,
让我们喝下,哪怕喝的是空无。
让我们热爱星团与白矮星的空无。

我的朋友啊,
让我们留住这美丽的名字。我牵着你的手,
手腕上搏动的是河流。
我们的手在寻找彼此,找到彼此并相爱,
我们塑造另一个生命,
杯盏单纯地诞生于我们手掌之间
相互摩擦,碰撞,重叠
在泥土里,是欲望,在爱里,是那个心愿。
然后,泥土的孔隙中,那些新眼睛是——
我们明白,它们也是
我们希望看到的
同一片微光,早在白昼来临前,
发源于我们的矮山
那尚不清晰的峰顶下:怎样无声的
酝酿,在燃炼的金属中,
酝酿着那巨大的甜美:黎明!
一棵树接着一棵树出现了,
依然是漆黑的,这些字符让我们确信
树似乎在雾的背景上画出了——
而一个仁慈的神也构想出了——
这片如此完美的
土地,将精神与生命调和在一起。

可见者即存在,
而存在则把事物聚集在一起。哦,你,还有你,
从我们生命中诞生的生命,
你们都向我伸出双手,合拢在一起,
你们的手指既是“一”又是多,
你们的手掌是天空和它的群星。
同样是你们手持这伟大的书,
不,是你们诞育了它,把这本
每夜负载着符号的书带离这深渊:
那仍在等待自己姓名的东西。

我的朋友,我们把彼此信任的手紧握在一起,
我们睡在真正的睡眠里,
晚上,就是这两朵云
相拥着,平静地,在晴空里。
晚上,天色很美,因为我们。

〔站在骤降的阵雨中,是我们身上的我们不曾拥有的神。〕

我把我们在枯叶的烟雾中
看到的火留给你们
那些叶子被不可见世界的园丁
推到废弃房子的一面墙上。
我把这些水留给你们,在峡谷的凹陷
那不可见之处,它们似乎说
它们携带的空无是神谕
而神谕是承诺。我留给你们
那堆积在熄灭的炉膛里的灰烬
和它的一点微光,
我留给你们那撕裂的窗帘、
震颤的窗户
和困在封闭房子里的鸟。
我有什么要遗赠?我所渴望的,
是裸足下的门槛那温暖的石头,
是站立的夏天,站在骤降的阵雨中,
是我们身上的我们不曾拥有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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