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主义》【荷兰】诺伦·格尔茨
虚无主义(nihilism),就像“时间”(根据奥古斯丁)或“色情作品”(根据美国最高法院)那样,是这样一种概念:我们全都非常确定自己知道它们的意思,除非有人要我们给它们下定义。Nihil意味着“虚无”(nothing),-ism意味着“意识形态”(ideology)。但当我们尝试把这两个术语合并时,合并的结果似乎立即拒绝了它自身,因为虚无主义是“关于虚无的意识形态”(ideology of nothing)。这一观念看上去是无意义的,除了意味着某人“相信虚 无”,实在没有更多的作用:相信某物意味着存在某种可 以被相信的东西,但是如果某物只是虚无,那么就不存在 被相信的东西,那么相信虚无就是一种自我反驳的观念。
——「第一章 为什么“一切都无所谓”有所谓?」
苏格拉底和笛卡尔都尝试鼓励他人质疑并最终拒绝其信仰的基础。就这一点来说,这两位思想家都是反虚无主义者。但苏格拉底是一个指控他人虚无主义的反虚无主义者,笛卡尔是一个指控自己虚无主义的反虚无主义者。笛卡尔承认,他对个人信仰基础的拒绝只是暂时的,因为他无法对抗相信这一切的冲动。苏格拉底把幻觉与实在之间的战争呈现为未启蒙者与已启蒙者之间的战争,但是笛卡尔把这一战争呈现为他内心渴求幸福的欲望与渴求知识的欲望之间的战争。
就像苏格拉底那样,笛卡尔尝试通过攻击虚无主义与幻觉世界的关联来与虚无主义斗争。苏格拉底指出,在经验世界之上存在一个更好的世界,他把后者描述为形式的世界、真理的世界、可理解的世界和摆脱幻觉的世界。笛卡尔也用二元论来对抗虚无主义。但不像苏格拉底,笛卡尔所描述的二元实在,并非外在于他本人,而是位于他的内心。对笛卡尔来说,我们之所以拥抱幻觉,是因为我们的活动范围超越了我们的理解能力,是因为我们的认知欲望(即意志)超越了我们的认知能力(即理智)。
尽管笛卡尔的心灵/身体二元论受到的关注最多,但从理解虚无主义问题的角度来说,他的意志/理智二元论更加重要。对苏格拉底来说,和虚无主义做斗争的关键在于从物理世界逃入理智世界。这一点可以通过辩论或死亡来实现。对笛卡尔来说,和虚无主义做斗争的关键在于从意志的努力逃入科学的确定性。这一点既可以通过自我克制也可以通过遵循规则而实现。作为反虚无主义的典范,如果苏格拉底是一个社会改革者的话,那么笛卡尔就是一个反求诸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