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莉迪亚·康;【美】内特·彼得森

附:导言全文

还是实话实说吧。对很多人来说,只拥有健康并不够。我们还想要更多——永驻的青春,无瑕的美丽,无限的力量,宙斯一样的生殖能力。正因如此,江湖郎中们才兴旺发达了起来。我们因此开始相信含砷的小圆饼可以带给我们漂亮的肤色,相信难以捉摸的黄金药水可以修补破碎的心。现在我们拥有后见之明,所以很容易会对本书中提及的许多疗法嗤之以鼻。但是无疑,“谷歌博士”曾帮助你快速解决了一些烦人的问题。我们没有人能够抗拒快速解决的诱惑。如果生活在一百年前,你可能就是买含番木鳖碱的补药的人。

——《导言》

〔献词〕

献给助我扫除了障碍的爱普莉。

——内特·彼得森

献给我的父亲和哥哥,两个我认识的最好的最不是庸医的医生。献给我的母亲,她的爱真的能疗愈一切。

——莉迪亚·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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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砷:美白有奇效,优质护肤品】

来认识一下玛丽·弗朗西斯·克赖顿——一位妻子、姐姐、母亲,擅长逍遥法外。她第一次杀人是在1920年,受害者是她婆婆。人们都认为那个富有的47岁的女人死于食物中毒。但在她开始剧烈呕吐之前,玛丽给她吃了一些美味热可可。几小时后,她就死了。
1923年,玛丽再次出手。她说服自己十几岁大的弟弟查尔斯搬来与她和她丈夫同住,甚至在睡觉之前给他吃巧克力布丁。查尔斯觉得不舒服,胃痛、口腔干涩。没过多久,他就死了,死状极其惨烈,死前经历过严重呕吐和发颤。
他的死因被归结为一种恶性病毒,而玛丽轻而易举地成为查尔斯1000美金的生命保险的受益人。警方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称玛丽·弗朗西斯·克赖顿是个骗子,而那个男孩是被害的。查尔斯和玛丽的婆婆的尸体都被挖出来,由法医化学家重新勘验。他们发现什么了?砷。

砷的杀手之名比疗愈之名要大多了,它是烈性的伤肝毒药,也能致癌。致死剂量(大约100毫克)通常能让受害者在几小时内死亡。从中世纪到20世纪初期,砷都有着“毒中国王”“国王的毒药”“传家药粉”的“美称”。甚至古时候的希波克拉底都了解它的毒性,描述了一种开采砷矿的矿工身上出现的腹部绞痛。罗马皇帝尼禄觉得砷的药效非常有用,他用砷杀死了他的弟弟布列塔尼库斯,以确保自己王位的牢固。
为什么砷会成为每个人必备的毒药呢,家庭主妇和皇帝都爱用?首先,它几乎是无法被察觉出来的。砷最有名的形式——砒霜,无臭无味,混入食物和饮品中,通常也没有味道。而砒霜中毒的症状和食物中毒非常相似,这一点非常有益。在冰箱发明以前,国王开始胃痉挛,吐得脑子都快出来了,腹泻不止,并不总是有一个杀手在附近。文艺复兴时代的美第奇家族和波吉亚家族用起砷来都慷慨大度,以此干掉了所有挡路的人。英国散文家马克思·比尔博姆曾经说:“没有罗马人能说:‘我昨晚与波吉亚家共进晚餐。’”
尽管玛丽·弗朗西斯·克赖顿赢得了“长岛波吉亚”的绰号,她在两起可疑的死亡事件中却依然被判无罪。实际上,几年之后,她又用砷毒死了另一个人。(是啊,为什么不呢?前两次效果都很棒啊!)那起案件中的受害人是艾达·艾珀尔盖特,她的丈夫和玛丽十几岁的女儿发生了婚外情。

↓1936年,玛丽·弗朗西斯·克赖顿——“长岛波吉亚”去上庭。

〔1704年,砷的大规模生产。作为谋杀者的最爱之一的砒霜,是通过烘烤硫化砷矿石生产出来的。〕

砷自古就被用于医药之中。它是一种腐蚀剂,也就是说它能引起皮肤表面坏死并脱落。所以,当皮肤出现不正常的增厚时,比方说长牛皮癣,砷是有效的,但是人们用它来应对所有皮肤问题,包括溃疡和湿疹。这儿用一点,那儿用一点不会有多大伤害,但如果使用面积过大,或是使用过量,就会引起慢性砷中毒。和历史上很多药物一样,砷的使用范围宽广得吓死人,而且毫无道理:发烧、胃疼、胃灼热、风湿——都用砷,而且它还是一种可以强健全身的药。艾肯健体丸、复合硫化止咳含片、格罗斯神经止痛药,18世纪江湖郎中出品的成药行业对砷格外热爱。

当时市面上还有以砷为主要成分的抗疟疾药,如无味疟热滴露(无味就是卖点,因为另一个选择——奎宁,非常苦)。这些药真能杀死疟原虫吗?不知道。但有些医生尖锐地指出,砷能“通过杀死病人治愈发热”。一个名叫托马斯·福勒的医生认为砷有效,他的配方成为之后150年中最为知名的含砷药物。
福勒氏液〔如图,请注意,标签的一半内容都是毒性警告和解毒办法。〕于1786年被发明,是1%浓度的砷酸钾,以薰衣草调味,防止被人们误当作水。据称这种药能治愈梅毒、一种名为“昏睡症”的寄生虫感染,以及因疟疾而引起的发热。医生们知道它能够烧掉一些皮肤病,于是将其应用于癌性肿瘤的治疗,希望能够将肿瘤消解。1818年的一本处方集详细记录了令人失望的结果:“不幸的是,它的良好效果通常都无法超越一定程度。”对很多病人来说,“必须得允许造成伤害才有效果”。它还会造成维生素缺乏,令人肢端刺痛、心律过速。
作为一种提高活力的强身健体的补药,福勒氏液只是说说而已,毫无作用。砷能够扩张面部的毛细血管,所以人们会面颊红润,看起来容光焕发,非常健康——但实际上他们的感觉并不好。与汞等很多其他药物类似,砷的毒性会引发一些令人害怕的症状,包括腹泻和意识模糊。在现代实验室能做检测和扫描之前,砷所产生的效果被人们认为是药在发挥效用的表现(如果过度的胃胀气也算药效的话)。

除了福勒液之外,含砷的药品在19世纪大部分时间都可以自由使用。这些药被外用于皮肤,被当作灌肠剂,被内服。其中最常用的方式是将它夹到面包里面,做成“面包丸”,或是拌胡椒。它也能通过注射或蒸汽吸入的方式使用。一本药理学教材向哺乳期的妈妈们大力推荐砷,说砷非常安全,可以通过含砷的母乳令宝宝们也享用到。有些人用砷来治疗孕期晨吐。砷声称可以治愈的疾病简直没完没了。蛇咬!佝偻驼背!醉酒呕吐!全都能用砷来治疗。或者说,人们是这么相信的。

“嗜毒者”是奥地利施蒂利亚州的一些村民,他们故意吃砷,吃一大堆。这些人也被称作“吃老鼠药的人”(因为砷是非常有效的灭鼠剂——公众没过多久也发现,玛丽·克赖顿用在她弟弟和艾达·艾珀尔盖特身上的毒药就是“猛鼠药”)。瑞士的一个医生约翰·雅各布·范·茨楚迪在1851年第一次公开报道了“嗜毒者”的事情。看起来,这些村民会吃小剂量的砷,可能每次8格林,一周吃几次,累计能达到致死剂量8格林。砒霜和白垩很像,会被撒在面包上,或是“一小块猪油上”。嗯嗯,真美味。药是从“流浪的草药商或小贩手里买到的,而这些人,是从匈牙利玻璃厂的工人、兽医或骗子那里买到的”。并不是来自辉瑞这样的大药厂噢,不过没关系。
施蒂利亚州人吹嘘自己性欲增强、性能力变强、面颊红润、体重增加、身体强壮(他们甚至还给他们的马服用砷)。茨楚迪提到一个挤奶女工希望提升魅力,以吸引她的一个爱人。她开始服用砷,然后,“几个月之后,她变得丰满圆润,总之,成了求爱者想要的样子”。她觉得:很好啊,为什么要就此停下呢?于是,挤奶女工增加了药量,直到“成为自己美丽的牺牲品。她死于中毒,结局凄惨”。不幸的是,“多多益善”这个说法,在涉及砷的时候,真是一个非常非常蹩脚的理论。
非常奇怪的是,“嗜毒者”似乎对他们选择的毒药产生了成瘾效应。如果停止使用,他们就会出现戒断反应,包括食欲下降、焦虑、呕吐、唾液过多、便秘和呼吸困难,有时也会有人死亡,除非“嗜毒者”恢复过去的习惯。服用砷的人也不都是每个人都闪耀着健康的荣光——有很多人的死状极其骇人。
当时,“嗜毒者”的新闻震惊了全球的医学界。《波士顿医学与外科杂志》(《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前身)上,有一篇作者署名为谢瓦利尔医生的文章称:“那些报道中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显得太不可能了,我们真的无法相信。”有人认为某些被吃掉的砷实际上应该是白垩,是骗子卖给他们的。其他人则认为大剂量的砷未被完全吸收。最后,又有别的医生宣称很多“嗜毒者”所吃的是真正的砷,不过由于没有现代的血液检测,服砷者的故事还是很难让人信服。

↓约1898年,施蒂利亚州农家女。这张脸使得毒药大卖。

在维多利亚时代,一种由砷、醋和白垩调配出来的鸡尾酒可以引发贫血,这反而令皮肤显得更加苍白,更加有贵族气质。如前所述,砷能扩张毛细血管,带给人一种看似健康的红晕。但实际上,长期吸收砷会令人的皮肤变暗,极有可能是辅料或其他的措施(远离太阳或是用醋洗脸)药效烈过砷,从而令皮肤变得苍白。幸好,很多化妆品中砷的剂量都不大。但如果是大剂量呢?一个聪明的使用者一旦注意到反作用,可能就会停止继续使用。但是,含砷化妆品的潮流经久不衰。19世纪,喝或是在脸上涂抹福勒氏液,服用含砷的营养药,使用含砷肥皂,都非常流行。甚至还有人吹嘘含砷的生发剂。砷实际上会造成脱发,它从希波克拉底的时代就被用作脱毛剂,这一点似乎没有人在意。

砷也用于制造一系列美丽的染料,“巴黎绿”“席勒绿”中都含砷,这些染料经常用于给假花、布料和墙纸染色。在19世纪中期,这些染料非常流行,据说英国沐浴在一亿平方英尺的绿色中,全是用砷泡染出来的壁纸。不幸的是,这些产品会不断释放有毒的纸屑到环境中,或是污染空气,因而毒害了很多使用者。这些染料的危险被发现后,就都被当作灭鼠剂来使用了。一种被叫作“伦敦紫”的十分漂亮的染料副产品,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杀虫剂,所以也会被喷洒在植物上。家里有害虫?觉得墙壁光秃秃的?想杀生?砷帮你一举多得。
拿破仑死于1821年,关于其死因的猜测有很多,包括汞。他被发现头发里面的砷含量非常高。是不是砷杀死了他?砷或许出了一份力,但也不太像他唯一的死因。一些漂亮的绿色壁纸的样品表明它们似乎是砷的来源。我们现在知道了,他所在的装潢精良的监狱可能在慢慢地杀死他。

砷凡纳明、新砷凡纳明、铋砷剂全都是含砷的化合药物,几百年来都没有治愈梅毒的药方,是这些药最终刹住了梅毒的脚步。后来,盘尼西林取代了它们。尽管之前的砷剂药物被用于治疗昏睡症感染(锥虫病),但它们的毒性是不能忽略的。新的抗原虫砷剂在20世纪问世,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因其致癌性被确认,它们都被从市场上撤回。

说到癌症,万能的福勒氏液也被当作抗癌药出售。令人惊奇的是,在这个特别的领域,它似乎真的有些用处。19世纪中期,它似乎能暂时消除慢性髓性白血病的迹象和症状。砒霜被用于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直到现在还在很多病人身上使用。
至少可以这样说,就如很多药物一样,砷的名声毁誉参半。在过去,它既能做英雄,也能做凶手。(玛丽在进行了第三次谋杀后,归宿是辛辛监狱中绰号“老花儿”的电椅。谋杀犯顶多能幸运这么久。)它能令你更美丽,但在这个过程中会慢慢杀死你。它能引起癌症,也能抗击癌症。正如帕拉塞尔苏斯曾说过的:“万物皆有毒,无一物无毒,唯有剂量合宜,才能让一物不成为毒药。”
砷似乎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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