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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INEMA
他们一起坐在桌旁开始读剧本。别试图去寻找意义,艾尔斯告诉他们,别着急,现在只是第一步。那地方没有窗户,无所谓白天黑夜。他们的话似乎在上升,烟雾般消失在头顶。吉维读着他的台词,就像打出无关紧要的纸牌。桥牌是他的激情所在,所有的晚上都给了它。台词对到一半,他在一场亲密戏里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她仿佛没有注意到,就像一只蜥蜴,只有喉咙在鼓动。下一次他碰了碰她的头发,自然得好似无心,仅凭这样一个动作就让她安定下来,抚平了她的恐惧。
之后她溜走了,直接回了维尔酒店。她的房间堆满了东西。写字台上放着还包在牛皮纸里的书,各种语言的杂志,匆匆读过的信件。有一间房型不规则的小前厅,后面是一间卧室。床很大。犹如一组连续镜头,加重我们的隐忧,摄像机小心移动,从一处细节扫到另一处,浴室门半开着,依次露出一大堆瓶子,深色的香水、药、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下面的西斯汀大街远远传来车流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她打来电话。八点钟。
“我想给你读点东西。”她说。
他还没睡醒,喧闹声已经从街上飘来。房间里很冷,没有光亮。像是放了一张旧唱片,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进入他的身体,控制他的血流。
“我看到了这个,”她说,“你在听吗?”
“在。”
“我想你会喜欢的。”
从一篇文章里看到的。她开始读。
1868年2月的米兰,翁贝托王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年轻的新娘初次登场,有一天她会成为意大利王后。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件,上流人士欢聚一堂,尽情享乐,而就在同一时刻,同一个城市,一位孤独的天文学家发现了一颗新行星,沙科纳克列表上的第九十七颗……
一片静默。一颗新行星。
他的头脑仍陷在温暖的枕头里,但一种神圣的平静似乎已经降临其间。他像圣徒一样躺着。全身赤裸,脚踝,髋骨,喉咙。
他听到她在叫他的名字。他什么也没说。他躺在那里,开始缩小,越来越小,渐渐消失。整个房间变成了一扇窗,一个外立面,一片楼群,广场和街区,最后是整个罗马。他的狂喜不可言传。大教堂的屋顶在冬天的空气里闪闪发光。
这是一部不那么直接的电影,表面看来风平浪静,日常生活的那种平静。当然了,那并不意味着死水无波。在可见的事物之下隐匿着情感,并因这种隐匿而愈发强烈。恐惧只是偶尔出现,就像冰山的尖顶,不祥地从不知何处冒出来,又没入视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