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颅里复杂的、五颜六色的幻觉,你避开了我。他拥有大地的星辰和动物,农人和女人供其享用。大西洋摇晃他,我摇晃大海,是他接收了所有形象。轻轻地,他掠过被他记下的战利品,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感到我沉甸甸的头颅正碾碎这些脆弱的茎。
命运,如果你认为我能出发,那该给我翅膀。
——《渴望》
〔一副平庸的外表〕
火车咝咝作响,在一阵融入低空的烟雾中重又启程。
这是一长串含泪的车厢,在每一个离别的站台上,手臂挥动着手绢。但他是单独的,鼻子贴着窗玻璃,别人的泪水和抽打玻璃窗的雨点把他的眼镜弄得一片模糊。他谁也不离别,也没有人在他将下的车站等他。
此外,他不讲述他的旅行,他不去描绘他目睹的国度。也许他什么也没见到。人们瞧他的时候,他就垂下眼帘,或者抬眼眺望云朵消逝的天空,他怕别人问他。到站了,谈不上欣喜或是焦急,他离开,孤零零的,在夜里。在隔一段距离就把他照亮的煤气灯下,有人看着他消失,小箱子拎在手上。他是单独的,人们认为他是单独的。然而,什么东西跟着他,或者也许是他那影子的奇异形状里的某个人。
〔太宏伟的旅行〕
他可能是第一次看见一些明亮的东西。他感到自己悬挂在豪华客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上,正驶向某个美妙的终点。他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疾速向后倒去的风景。用所有这些逝去的细节,人们可以拼出一个新世界;但他什么都不需要。从他悉心扮演的角色来看,他只缺意义。
最大的火车站里的嘈杂声也不能让他有所触动;在每一座山谷的角落,他更能理解那些白色房屋的孤寂。当人们沿着海边走去,他只看见海天深处的船帆。
对他的眼睛和心灵来说,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过于宏伟,他的头颅必须是空的,什么也不能填满它。
最后,当他重新返回出发地,他的使命完成了,他的日子也已结束。他只想在大地上觅得一个小角落,那里可以容纳他的生命,那里他刚好有位置来迎接死亡。
〔混杂的声音〕
用一些闪亮的草原的光,用一些纷乱但无谓的声音——几个局部支撑整体——人们做出明亮的景色,自由的大自然,凉爽的影子,吸引墙外人群的美景。
桥下的流水,小船拴在柳树上,柳树把发亮的指尖浸入水涡;对面,是一座小岛,孩子们在上面扮演刚从他们的头脑里诞生的悲剧。他们无限悲哀地瞧着自己,危险重重,穿着肥大的衣服。一大把胡子让他们变老。英雄主义在孩子们的眼瞳里爆发,在他们那个年龄,事实远比梦想伟大。几头牲畜奉献这虚无存在的悲怆。
在如此宽阔的极限,孩子们似乎自由地生活着,群马驶过。人类的骄傲令孩子们激动。狗冲着我们梦中的流浪者,或者冲着月亮,在夜里狂吠,而帐篷里,枪歇在伸手可触的地方。在宁静的农庄,一座钟敲响,一群羊走下山岗,并在一层一层叠向天庭的黄色和蓝色方砖上,伫立。
〔灵魂的可笑躯壳〕
一队多少有点让人肃然起敬的行列。有几位在虚空中安详地微笑。他们是赤裸的。最前头的几位,头顶光轮,知道占位子。小人物在尾巴里。
队伍从点头哈腰的树木间穿过。灵魂们,躲到星星后面,窥视着。惊讶来自四面八方。道路闪闪发亮。
在肃穆的寂静中,有人歌唱,一个温柔的歌声升起,没有人笑。大家都熟悉这支歌。队伍从一位诗人的屋前经过。诗人不在。雨,落到他的钢琴上,透过屋顶,把他赶走。很快,这是条大街,大街两边的咖啡馆挤满无聊的人群。人们站起身。队伍壮大。
最后,从升往高处的那条林荫大道,队伍远去。最后面的变成最高大的,最前头的已经消失。
在远古的一座遗址后,太阳披头散发地起身。路人的影子慢慢地消失。窗帘被拉开。
【散文诗1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