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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为什么把我们做成泥土的呢。可怜的肉体,难道你触摸不到就不能相信,看不见就不能爱吗?有时你祈祷,感到上帝就在你身边,为什么还要回头去看呢——幻觉中止了,祈祷也在你的唇边止息;于是你伤心地上床睡觉,思忖你不能看见的上帝不过是一种虚幻。

——〔1888年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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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科萨德的妙语,十分有力地表达了对既讨厌又迷恋之物的憎恶:

我厌恶地喝下醉我的酒。

我们最重大和最高尚的行为,至少具有这种架势的行为,怎么就不能完全摆脱各种庸俗的动机,不再考虑别人如何看我们,也不再考虑在别人面前摆姿态的乐趣。

大地上人这么坏,却有如此美好的事物,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是上帝的一种映象。

不能过分依赖龚古尔兄弟所讲的“罕见的修饰语”,来达到描绘的效果。
同样,还必须放弃描绘一切非感情的东西,放弃让词语表达画家让色彩所表达的东西——即使表达出来,又会是什么效果呢?不是由任何感情所激发的戈蒂埃式的描述,比什么都无聊而讨厌。我宁肯写出《插曲》,也不愿雕刻出《珐琅与雕玉》。景色,只有像阿米埃尔所说是一种“心态”的时候,才应当描绘,这样描绘出来的景色,才与我们密切相关。

古人的忧郁,我要去寻觅,不会看尼俄柏,也不看埃阿斯的疯狂,而是到那喀索斯虚幻的爱中寻觅,看他所爱的一幅幻影,一个逃避他焦渴的嘴唇、由欲念伸出的手臂击碎的映像,要寻觅就去看他那宛如水中一枝花的姿势,看他那失神凝注的目光,看他那如垂柳枝叶一般披在额前的头发。

噢!肖邦的这支前奏曲(我说的是第三前奏曲),甚于痛苦,这是一种流泪的哀怨,这种凄切的、不堪忍受的悲伤,令人永远心碎;没有一声呼号,只有一种令人惶恐不安的、悠长的音调,中间只夹杂着哽咽,甚至更加轻柔的声响,犹如哭久了而痛苦无奈时喉咙的起伏,又如波浪冲上沙滩的鼓胀……同时低音喃喃诉怨,听来沉滞而隐晦,极不正常,降了半音阶,如同坠入螺旋形的无底痛苦中。
正是眼泪也不能冲淡的绝望导致自杀。

必须将自己的理想置于高远之处,行进时眼睛始终凝望它。

用一声超人的呐喊,就表达整整一代人的痛苦、惶恐和向往;全身心献给这一美好的任务——投入自己的才能、感情、信念,甚至生命,哪怕像天鹅那样,唱完歌便死去——借用莱奥帕尔迪的哭泣和愤怒的声调,用拉姆奈的火热语言表达——为我们时代的怀疑和苦难哭泣之后,就让熄灭的信念的火花在心里重新点燃——为憎恶、失望而哭泣,或者给憎恶和失望打上烙印,就好像动用了烧红的烙铁。
写成诗?写成散文?何必多虑!但愿上帝赐给我适宜的声调!如果诗句从我口中大量诵出,我就会愉快地歌唱,然而寻诗觅句,我可绝无这种打算。

多么温馨,多么温馨,这夜晚,——星光闪烁,多么柔和——我的心也为之融解。
空气多么温煦,轻拂我的额头,宛如一只女子的手。树叶絮语,又是多么伤感,听着听着我就泪流满面。
橘树的芳香飘落下来,多么沁人心脾——又如此多情地爱抚水面,——夜间的清风,犹如屏住的气息,带着细细的椴木花粉——一种惬意的酥软乏力之感,大量向我倾注爱意。
夜空中如火箭喷射——夜莺的咏叹调。——在水池沐浴的一株金合欢那儿——悦耳的夜莺在唱歌——同时望着一颗星。
对于那颗星,夜莺——为爱就要殒命;那颗星闪烁着,——我看那是一种嘲弄。
好似喷泉的珍珠,——响亮的音符纷纷洒落,——这歌声令我陶醉,——越来越醉意醺醺。

美妙的歌曲一变而令人心碎,——倾吐出的一声声——在夜晚多么凄然,令我伤感。
歌喉美妙的夜莺,为爱而殒命,——但始终闪烁着,那颗星的微笑。
陶醉在芳香、爱和痛苦中,——夜莺啼泣,发出难以言传的声音。
在平静的池水中,——它看见那颗星的影;——为了它,为了它,那颗星——自天而降到池水中。
现在,星因爱而闪光;发狂的歌声,欢快地冲上天空;——鸟儿也飞舞,要降到池中去会爱星。
鸟儿一降落,星就逃离;遥深,遥深,星沉入水里;——于是,夜莺加速飞落,——可是星却一直往下沉。
夜莺触到水面,——用不安的翅膀击水;——那颗星又飞回天上,——重又闪烁着它那微笑。

现在,歌声沉寂了。——夜风越发轻柔,——来亲吻夜莺的身子。
夜莺翅膀舒展——浮在水面,——在椴木的花粉中间。
在它的上方,——橘树醉意更浓,——挥洒着芳香——
夜晚熏香的缱绻——将爱倾注在我心上,——我的眼泪落下,滚烫滚烫……
……然而,已不再是温煦的晚风。
现在爱抚我的,是你的手!

无非是一场梦,但是这梦有多温馨。
飞逝的光阴一度停止,这良宵似乎不会过去。我躺在她身边,载着我们的轻舟微微摇荡。灿烂的星空流泻下来柔和而凄凉的光亮。万物都沐浴在寂寞的月光中,而月亮我们却望不见;起伏的大海一片银白,浪涛隆起时便戏弄乳白石色的珠光。还有一片朦胧的海滩,发出一种迷人的絮语,而且从蓝幽幽的丘冈飘落下来一种无名的香气,浓郁而沁人心脾,犹如供奉的烟火的气味。还有超自然的峰巅,以及云雾缭绕的天蓝色冰川。
大海无边无际,也衬出天空的无穷无尽。我们搂在一起,一动不动呆在那里,心醉神迷,眼睛出神地望着波浪,一句话也不讲,然而我们两颗心灵却融入同一种祈祷中,——这祈祷在我们颤抖的嘴唇上止息。
这时,一首歌响起,歌声飞上天空,听来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忧伤,惶恐不安而又充满激情,它诠释我们的感恩歌,正是极度兴奋的人,用言语也表达不出的最高的祝婚祷。
……啊!幸福也许就在这里,可这无非是一场梦。

看到并不是独有自己这么坏;这种幻灭有多苦涩!有时候我自认为是最坏的。可是,思想的荒唐远远把行动抛在后面,人们以为只能观赏鲜花的地方,掩盖着多么深的泥潭,这情景我看着不禁恐惧。道德堕落的思想令人眩晕。
于是我想,我是大地的盐。盐的味道多苦,想要净化别人的人堕落到何等地步。
堕落速度相当快,人们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这种情况尤其令人惊骇: 我习惯于自己的邪恶,而且面对它越来越不感到恐惧了。
噢!何时我才得以安歇!

龚古尔兄弟讲,在文学上,只有亲眼见过,或者亲身遭遇过,才能写得好。——我也要说,只有见过或者遭遇过,才能理解得透,然而多少事物,也能在想象的空间见到或遭遇到。

不,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谁也不了解我!我向每人只提供我的一部分,因此同任何人我也不是原本原样。我已经是个复合体,从而也就成了演员。

上帝明鉴,我若是不认识其他人,绝不会滋生骄傲的心理;只在见到他们之后,我才感到自己高于他们,确切点说,看他们相当低下——因为,我看自己还不到中等。他们不是孩子,就是畜生。有时我感到他们和我之间有一个深渊,而听他们叫我畜生,我倒喜不自胜。
他们那样生活就好像生活很古怪。

在我的理想和我的栖息地之间,隔着我整整一生。

对于伟大的天才,理解他们就热爱他们。

不要管我;您不知道一颗心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路,该有多么痛苦。

我的种种思想,宛如地窖中这些植物,长得太快,茎叶疯长而不成比例,但是苍白而无力。

我们的可怜的迷魂
始终在黑夜里相互找寻。

情欲在嘴唇上是蜂蜜,但进了五内则成苦汁;科学,刚入口显苦涩,但随后又变得甜美了!

孤单单,在黑沉沉的夜里
我们的灵魂在寻路。

原先如我所说,还想讲究点儿修辞,不过,我当时的想法是真诚的,拿帕斯卡尔的话来说“杀掉这个我”[47],而现在,这个“我”,我尊重、敬佩,还极力发展。这是因为,我的目标也大大改变了;掺杂进去了雄心。我考虑到要表现自我,就必须认识自己,因此我寻找自我。
我发现自己十分苍白、模糊不清,就想着突显我的个性的轮廓。

让青春的激情迸发出来,让激情同一切它认为美与善的事物相结合。审美情趣早早就要受到限制,什么也不如激情这样扩大人的心境。

语言能完全表达吗?啊!这些意念多么微妙,多么细腻,既近乎感觉,又类似情感;其魅力寓于肉体和精神的奇妙的契合,想用一个词将两者同时表述出来。啊!一场陌生的梦幻之后,这种意乱心烦的渴望,而这种梦幻,怎么说呢,一旦描绘,就要给它披上现实的外衣。

我不知道过早地打算写作是不是好事。过于年轻的产物,我未免担心,往往像长得太快的果实,外表色彩虽然鲜艳,但是味道不佳。最好还是积累感触和激情,以后“能够”更好地讲述。

绝对而最终的进步,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人们总是回落到起点。人所能做的,无非是“接受教训而死去”。至于一个国家的人民,我认为他们走的是一条几乎一成不变的上升的路,直到消亡,被另一个国家的人民所替代。
拉丁人也有过他们的复兴、他们的盛世,接着幻想破灭,渴望预示衰落的最好时代——我们的声调更响亮,仅此而已,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死去。一代人拆毁上一代人建筑的丰碑: 惟独科学能够进步,只因科学是绝对的。我们的哲学主观性太强了;十八世纪反对十七世纪的信仰,现在,我们则反对他们的信仰——再过一百年,人们又会把那些信仰拾起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呢。

这句诗太妙了:

如和风之歌在芦苇间低徊。

然而,必须写成完整一首诗。

如果他们了解自己的幸福。

人多么盲目啊!整个白天,他们哀叹肉体囚禁了可怜的灵魂,不准灵魂前往欲念呼唤它的地方。
在夜晚,他们的肉体进入睡眠状态,就抛弃了所藏匿的小小的灵魂,于是,灵魂便迅速飞向自己所喜爱的事物,现在任何障碍都挡不住了。不过,心灵居然能独自行动,他们觉得怪极了,甚至高呼“不可能”,称这是“做梦”。
他们早晨醒来就说:“哈!我做了个美梦,要能实现该有多好。”接着,他们又伤心地想: 朦胧中见到的幸福,他们永远也达不到。于是,他们就讨论是什么细绒能将可怜的灵魂拴住,是不是最好扯断这种线,扼杀肉体,不再总这么拖着“这种讨厌的幸福”。
然而,这些丧失理智的人,他们害怕同时也扼杀了灵魂!因此,他们只好维持现状,每天夜晚拥有幸福,到了白天就因为掌握不了幸福而哭泣。

每天晚上,我的灵魂迅速飞到你身边,飞到它所爱的你身边。我的灵魂犹如一只小鸟,落到你嘴唇上,而你的嘴唇微微一颤动,就泛起了微笑。我的灵魂满怀欲望,高声呼唤你的灵魂。如同两股火焰合为一股,我们两颗灵魂融为一体,展翅高飞,飞到远方。

醉到何等程度,就觉得天翻地覆,在温柔而寂静的月光中,望见沉睡的树林向远方逃逸!
我们搂抱着,逃向更加晴和的天空,逃向我们灵魂希望得到爱抚的更加温煦的风。
在风声歌唱的松林,在露水熠熠闪光的林间小路湿漉漉的高树下,在延至天边而一望无际、我们经过时像波涛一般倾伏的麦田上,在懒散的小鹿来到溪边喝水的湿润牧场的斜坡上,我们一道经过,沉浸在夜色温馨中,该有多美啊。
这便是金色海滩和棕榈树沐浴的大海;更加明亮的月将它银色的头纱铺展在沉睡的田野上,而波涛回荡时,则呈现乳白石的蓝色闪光;牧人的一缕细细的炊烟,在透明的空气里袅袅升天,宛如一种祈祷。
在由同一欲念结合的寂静和夜色中,我们的灵魂轻盈而快速地飞走逃逸。

必须界定我的个性,按照我所希望的那样,今后能走向由心愿择定的一种理想,不能任由这种个性在环境的支配下形成。
必须把握住,个性形成符合自己的心愿。
因此,我们要选择影响,让一切对我都有教益。

○十月十六日

我读了德文的一篇安徒生童话: 《天使》,读时流了泪。这种语言像音乐一般美妙,像哀叹一般轻柔,对我来说还很神秘,打动我并留下快意。一生只因为实际痛苦才流过泪的人,哪里知道最大的一种快乐: 能够痛快地品味流泪的滋味,却又毫无痛苦悲酸之感。
就这句话所表达的相近的意思为题,不是可以写一篇美妙的散文诗吗:

“他舒展白色大翅膀,要飞越童年所珍视的所有地方,还摘了一把鲜花,带到天上仁慈的上帝那里,让这些鲜花在天上开放,比在人间还要鲜艳。于是,他们飞越了这孩子在这国度玩过的所有地方。”

看来人死了。灵魂还舍不得离开所珍爱的地方——哪怕是受过罪的地方。

这本书印出来的影像挥之不去。
噢!果真成为事实该有多好!
我看到了令我目眩的书名。
遗著——Z·B·杜里翁——梦幻——无韵诗——前面要有个序言,我解释一下这个笔记——然后……
应当写出来。

○ 十月二十二日

感到自己习惯于罪孽,甚至不再容心灵自己的过错哭泣,从而心灵这样干涸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悲的呢?
毫无节制地渴求一种陌生的欢乐,心灵起初未能与之搏斗,结果自身的全部青春活力和高尚的痛悔都被摧毁了,代之以无以名状的麻木不仁,无以名状的消沉怠惰,而这种消沉怠惰使心灵越来越软弱,抵制不了诱惑,越来越远离重振精神的痛悔了……
唉!哪怕在自己意志的废墟上,还能发现一点点活力,心灵也会以极大的热情,投入所有这些卑劣的享乐中,它既憎恨,又受这种享乐的奴役,只能事后暗自垂泪。
眼泪!噢!只要一滴眼泪!能洗掉多少污点。这正是洗礼圣化的净水。
其实不然,一点反抗也没有了,逐步放任从恶,一种卑怯的心许;主啊!扶起我来吧,我知道我在心灵里,看到了类似首肯的一种丑恶的笑。

“救救我们吧,主啊,我们要死啦!”[64]

[64]原文为希腊文,引自《马太福音》第八章。

○十月二十九日

舒曼的《狂想曲》[65],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这是幸福的死亡之歌,似乎还沉浸在回忆的喜悦中,但是望见未来又开始热泪盈眶了。
犹如眺望日落那样——眼中还久久保留那照亮黑暗的灿烂幻觉——无可比拟,淋漓尽致地向我表明幸福时无可挽回的流逝。这不正是维克托·雨果的《阿拉伯女主人的送别词》[66]所表达的思想。

没有一个人认识我。[67]

[65] 指舒曼的第十二《狂想曲》。
[66] 雨果《东方集》中的一首诗。
[67] 原文为拉丁文。引自《圣经·圣歌》。

○2月3日

必须加紧利用青春的激情。

○2月19日

写作和思考,简直发狂了,整整一天没放过我,还一直追逐到我的梦中。
晚上,我的头脑过度兴奋,梦就特别多,特别清晰,特别强烈,甚至醒来之后,仍然取代现实。

○2月21日

惟一的科学就是代数。代数是仅次于艺术的最辉煌、最博大的思想创造。
就好像用一种新感官,触碰恒久不变的绝对,以及永恒神圣的现实奥秘。
而用艺术,就仿佛参与进去。

○2月24日

我到了二十三岁,正是热情奔放的年龄,我就想用高强度醉人的劳作,来降伏热情。别人去跳舞,去宴饮,去寻欢作乐,而我只想在一种修道院式的生活中,找到离群索居的快感;独自一人,绝对独自一人,或者伴随几名白发的查尔特勒会修士、几名苦修士,退隐到乡野的修道院,那是在深山野岭,一个卓越而严酷的地方。
我要住在一间光秃秃的修室里,睡在木板上,枕着鬃毛的枕头,身边放着简单、粗大的木头跪凳、一部对开本的《圣经》始终摊在支架上——上方有一盏始终燃着的油灯,夜晚睡不着,在骇人的浓浓夜色笼罩中,狂热地俯看一段经文,进入强烈的迷醉状态;周围没有一点喧闹,我只听见高山的呼啸、冰川的悲鸣,以及守夜的修士只用一个音唱出的午夜感恩歌。
我要一小时当十小时生活,丧失时间的概念——身边放一个瓦罐,满满装着面包和一条鲱鱼,饿了就吃——做完功课之后,不管什么时候,困了就睡。
我穿上便鞋,戴上山区的风帽,披上白色法兰绒长袍,束上黑色丝腰带,修室内放一张很大的橡木桌,桌上堆满书籍。
还有一个大斜面桌,放一本翻开的书,我可以站着阅读。我脑袋上方摆一长排书籍,是我的全部藏书。我要阅读《圣经》、柏拉图、斯宾诺莎、康德、但丁、拉伯雷,以及禁欲主义的书;我要进入超人的抽象理念中乱闯,登上形而上学的冰峰——我要学习希腊文、意大利文。我要在科学中放荡,闯出来时又惊愕,又精疲力竭,就像同上帝搏斗之后的雅各,但是也同他一样成为胜利者。
肉体一旦难耐,起而反抗这种束缚,被欲望烧得腾跳起来,那么就让它受鞭笞,让它被疼痛压垮;或者在山中像巨人一般奔跑,穿过嶙峋的怪石,一直跑到积雪线,一直跑得气喘吁吁,筋疲力竭,肉体认输,高声求饶为止;再不然,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厚厚的积雪中打滚,在与冰雪的接触中,寻求某种难以名状的异乎寻常的颤栗。

这种梦想,难道不甜美吗?
我们周围的万物都已入睡,大敞四开的窗户对着星空,在夏夜灼热的空气中,回荡着一只夜鸟的悲啼,或者微风拂动潮湿的树叶发出窸窣声,而夜风极其轻微,好似爱的絮语。小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沉浸在温情和兴奋中,感到醉人空气的爱抚带来山毛榉饲草和玫瑰的芳香。这时刻多么神秘,这夜晚多么静谧,有一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促使我们泪流满面,灵魂似乎要离开肉体,消失在一个吻里。
我们彼此贴得这么紧,周身感到同一颤栗,以非凡的词语歌唱五月之夜,继而,言语全部止息,还久久呆在原地,以为月亮停留在中天,眼睛失神地盯着同一颗星,让我们的眼泪在我们接近的脸上相交融,让我们的灵魂相混同,化作一个超自然的合成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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