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莉迪亚·康;【美】内特·彼得森

附:导言全文

还是实话实说吧。对很多人来说,只拥有健康并不够。我们还想要更多——永驻的青春,无瑕的美丽,无限的力量,宙斯一样的生殖能力。正因如此,江湖郎中们才兴旺发达了起来。我们因此开始相信含砷的小圆饼可以带给我们漂亮的肤色,相信难以捉摸的黄金药水可以修补破碎的心。现在我们拥有后见之明,所以很容易会对本书中提及的许多疗法嗤之以鼻。但是无疑,“谷歌博士”曾帮助你快速解决了一些烦人的问题。我们没有人能够抗拒快速解决的诱惑。如果生活在一百年前,你可能就是买含番木鳖碱的补药的人。

——《导言》

〔献词〕

献给助我扫除了障碍的爱普莉。

——内特·彼得森

献给我的父亲和哥哥,两个我认识的最好的最不是庸医的医生。献给我的母亲,她的爱真的能疗愈一切。

——莉迪亚·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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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食:不吃饭,治百病】

有关禁食圣徒,饥饿高地,“布鲁克林之谜”,空气的美味,以及一种流行的身体净化法的夺命史

对“禁食专家”琳达·哈扎德来说,1908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那一年,她出版了她的首部作品《禁食治愈疾病》,这本书力主禁食是一切疾病的灵丹妙药。也是从这一年起,病人开始在她的医治下死去。
哈扎德声称,毒素是一切疾病的根源,需要通过禁食将其去除。她位于华盛顿州奥拉勒的疗养院很快就被当地人戏称为“饥饿高地”,谣传这里有长达数小时的灌肠和捶打按摩,以及连续数日只食用少量番茄、芦笋和橙汁的节食疗法。虽然这听起来像是最近兴起的受goop网站影响的名人节食潮流,但实际上这是一种恶毒而可怕的节食策略,很多人因此死亡,所以千万不要尝试。
首位在她照顾下死亡的病人是一个名叫黛西·哈格朗德的挪威移民,年仅38岁,死于饥饿相关的并发症——有一则历史八卦:黛西的儿子,伊瓦尔·哈格朗德也时不时接受哈扎德的禁食疗法,他还开了伊瓦尔海鲜餐厅,其中西雅图的一家连锁店如今仍在运营。所以,下次到那里吃饭的时候,可以点上一份海鲜大餐来庆祝自己没有被饿死。
不幸的是,直到4年后,一个名叫克莱尔·威廉姆森的富有的英国女人死后,哈扎德才被依法逮捕。那么威廉姆森去世时有多重呢?
50磅。
她是一个成年女性。
克莱尔死时,她的妹妹多拉也在接受哈扎德的禁食疗法。多拉的体重也下降到接近50磅。由于体重过低,坐着对她来说都很痛苦。在姐姐去世后,多拉设法偷偷发了电报给家人,请求帮助。最终,这位年轻一点的威廉姆森从疗养院获救,而哈扎德因过失杀人罪被起诉。

图1 多拉·威廉姆森,体重降到了50磅左右。

图2 琳达·哈扎德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随后的审判表明,哈扎德伪造了克莱尔·威廉姆森的遗嘱,并且从两姐妹那里获得了价值约6000美金的珠宝。这并非孤立事件,至少有14个病人在哈扎德的照顾下死去,而他们死前,要么在身体虚弱、精神恍惚时被她说服将可能存在的遗产赠送给她,要么她自己直接伪造遗嘱。
哈扎德被定罪,被判处2~20年的有期徒刑,她在两年后获得假释出狱。更糟糕的是,她从华盛顿州州长处成功获得赦免资格。虽然她被禁止行医,但是她通过在奥拉勒创办的“健康学校”,继续宣扬禁食教义,直至1938年,她在试图通过禁食治愈自身疾病时,饱受饥饿而亡。至少,她也算是践行了自己的理念。

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认为,定期禁食有益身体健康。文艺复兴时期,帕拉塞尔苏斯把禁食称作“体内的医生”。还有我们常说的一句俗语“伤风时宜吃,发热时宜饿”。这句话可以溯源到英语词典编纂者约翰·威特尔斯于1574年编写的词典,他写道:“禁食是发热良方。”

圣·利德维纳是有史记载的最早的将灵魂启迪的禁食和医疗手段的禁食联系在一起的人之一。在利德维纳生活的14世纪末,荷兰人在冬天如果沿着上冻的运河行路,最主要的方式就是滑冰。利德维纳15岁时在滑冰时摔了一大跤。这一跤摔得非常惨。事实上,自那之后,她始终没有彻底痊愈,且残疾程度越来越严重。(从现代医学来讲,利德维纳通常被认为是多发性硬化的最早期案例之一。)
一开始,利德维纳只是尝试靠禁食治疗,但很快,禁食对她来说有了一些宗教色彩,她成了禁食的忠实拥护者,从一开始的只吃苹果,到只吃枣,再到只喝掺水的酒,再到只喝含有海盐的河水,到最后只是依靠呼吸活着。她成了人们眼里的治愈者和圣女,荷兰官员甚至派卫兵来核实她是否如传闻中那样什么都不吃,他们认为她的确什么也不吃(据一些传说,这些人可能还顺便强奸了她)。随着利德维纳的病情恶化,她身体的一些部位开始脱落,这些部位被迅速接管,成为宗教圣物。其中就包括她的肠子。

(图注:圣·利德维纳的冰上意外。)

莫莉·范彻,又被称作“布鲁克林之谜”, 1864年她16岁,被诊断患了消化不良,那时她还有几个月就可以从布鲁克林高地中等神学院毕业了。频发的昏厥和心肺虚弱,再加上消化不良症状,莫莉不得已辍了学。
事情就是从这儿开始变糟的。当年,莫莉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当场昏迷,还摔断了好几根肋骨。一年多以后,她又不慎被马车上的一个钩子挂住了衣服,被拖行了一整个街区,再次昏迷且又摔断了好几根肋骨。
莫莉始终没有彻底康复。她要卧床疗养,她的订婚吹了,而且她还有了一些奇怪的症状,令她最终失去了大部分的感觉,包括视觉、触觉、味觉和嗅觉。可能是因为病情,也可能是尝试治疗,莫莉停止了进食。据说她整整16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知情人称她的胃“饿塌了,手放进塌缩的地方能摸到脊柱”。
仰卧的时候,莫莉的手臂放在头上,腿扭在身下,闭着双眼。她宣称能读到思想,看到很远的距离之外的字,可以未卜先知。在一个痴迷于灵性运动的国度,她一夜成名。从1866年到1875年,报纸上不断有文章报道“布鲁克林之谜”神奇的精神能力。莫莉·范彻的案例在医学界和社会圈也备受争议。
在19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某段时间,莫莉明显开始再次进食了,而她一些奇怪的症状转而开始消失了—逆转饥饿确实是一个神奇的疗法。莫莉活到了1916年,无灾无难。

爱德华·杜威医生在19世纪的下半叶行医,他是治疗性禁食运动的倡导者。他在著作《无早餐计划》(如图)中描绘了他对健康的观点,这本书也传到了世界各地。《无早餐计划》把健康归结为两个基本原则:不要吃早餐(以防标题还不够明显),不要在生病时吃东西,除非你饿了。
杜威把这两个简单的点扩展成很多页,撑页面的大部分内容是他声称用自己的疗法治愈的数百位病人提供的冗长证言。杜威还培训了一批青年医生来使用他的方法,其中就包括一个来自明尼苏达的年轻女孩,名叫琳达·哈扎德。
杜威于1904年去世,哈扎德写到这件事时,批评她的导师太晚意识到灌肠对身体的好处。她还指责他在“个人食谱上犯了错误”,因此才死于中风。尽管他每天只吃两顿饭,严格遵守了自己大肆宣扬的无早餐计划,但是他忽视了每顿饭中的“食物营养、食物适应性和食物搭配”。实际上,杜威的食谱让哈扎德感到惊恐,“猪肉和鱼肉、鸡蛋和牛奶、面包和甜点,再加上少量蔬菜,这些绝大部分属于淀粉类的食物组成了他的食谱。难怪他会血管硬化、高血压,最终发展到了中风”。因此,哈扎德为她“饥饿高地”疗养院践行的医疗理念找到了理论基础。

到了20世纪,自然养生运动被赫伯特·谢尔顿医生纳入“自然疗法”,他的“谢尔顿医生健康学院”名声在外,他自称靠只喝水的禁食疗法治好了4万多名病人。
谢尔顿是这样描写他那决定了个人发展的受教育经历的:“我在‘社会大学’进修,在拿到文凭之前就离开了。我曾在得克萨斯的格林维尔上学,经历了通常意义上的洗脑过程,在16岁的时候开始反抗整个政治、宗教、医疗、社会系统。”
谢尔顿后来又从贝尔纳·麦克法登创立的野鸡大学获得“生理疗法博士学位”(从未听说过这个学位)。1920年,他出版了第一本书《自然治愈法的基础原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后来,为了支撑自己的理念,他又源源不断地写了很多书。有一些理念——鼓励吃低脂肪、高纤维的食物,多喝水和多外出活动——对人体有好处。然而剩下的观点都毫无可取之处。其中一个小册子写道:
自然养生法拒绝使用药物、输血、辐射、膳食补充剂和任何其他医疗手段来治疗或“治愈”疾病。这些治疗会干扰或破坏至关重要的生理过程和组织。从疾病中恢复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这并不是因为你服药或者接受治疗。
同样是这本小册子,还描述了自然疗法的禁食法:
禁食是对蒸馏水外的所有液体或固体食物的完全戒除。在禁食期间,身体的复原力会汇集,其所有的能量会直接被用于增强神经系统、消除毒素积累以及修复和复原人体组织。人体每个器官的组织都有一定的营养物储存,它们能促进新陈代谢和修复组织。在这些营养储备用尽之前,健康的组织不会受到破坏,人也不会“饥饿”。
谢尔顿在20世纪中期获得了相当大的声望,他在得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开了一所健康学院,还代表美国素食党竞选总统(让美国的单一问题政治团体上升到新高度)。他也因无证行医而多次被捕——谢尔顿“医生”,你的生理疗法医学博士学位可不算数。
1942年,谢尔顿因饿死一个病人而被判过失杀人,但这个案子不了了之。又一次,1978年,另一个病人在他的学校被饿死,他再次被诉过失杀人。这次他没能逃脱。后续的法院判决让他破产,并使得他的健康学院关门大吉,实在值得庆幸,由此阻止了更多人被饿死。

谢尔顿陨落后,又一种类似的疗法打着汲取新鲜空气和阳光能量的招牌流行起来。吸食空气法据说在印度梵医中由来已久,这一理论认为,“普拉纳”是所有生命都具有的一种生命力,人的生命可以通过培养普拉纳而大大延长。一些信奉吸食空气法的人把阳光看作普拉纳的主要来源。因此,日光浴可以代替吃饭和喝水。
……
在20世纪末极端的新健康运动风潮中,吸食空气法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处,并且被威利·布鲁克斯这样有魅力的江湖骗子利用,成为其敛财的工具。布鲁克斯是美国吸食空气协会的成立者,早在1980年,他就在电视节目《不可思议》上宣传自己疯狂想法。他声称,只有在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或者晒不到充足的阳光时,他才会进食。他称,人类在自然状态下,是不需要其他营养的。
不需要其他营养,只是需要奶油夹心饼、思乐冰饮料和7-11便利店的热狗。1983年有人看到布鲁克斯怀抱上述东西。
随着他思想的传播,布鲁克斯又开始琢磨一些异乎寻常的伪哲学胡说八道,试图从哲学高度证明阳光、空气和垃圾食品组成的健康膳食是合理的。他本人非常爱吃麦当劳的足三两奶酪汉堡,就对外称这款汉堡对拥有一种特别的“基本频率”,对吸食空气者有好处。而且应该配着健怡可口吃,因为这种由阿斯巴甜和染色剂做成的软饮是“流动之光”。
困惑了吗?不用担心,因为花上10万到10亿美元之间的某个数字,就能让布鲁克斯亲自给你指导如何能不进食地活着。布鲁克斯的协会为了证明自己的浮动制计费准则,对愿意首付一万美元的人提供分期付款。
像布鲁克斯这样的骗子,多到可以编一整本书了。而他这类骗子尤其危险的原因是,相对于其他类型的骗子,比如神经外科,禁食是一个人人都能利用的方法。许多没有资质的非医学专业人士都能提出他们的意见和建议,甚至知名作家也参与其中。

禁食最狂热的拥护者非厄普顿·辛克莱莫属了,这位《屠场》的作者也是一个轻信的病人。他全力支持20世纪的各种不靠谱疗法(参见《无线电:治大病,如修收音机》一节)。在1911年出版的《禁食疗法》中,辛克莱详述了自己的禁食实验。他不满足于仅仅描述他的个人经历,还以一位作家的身份,回答了数百封读者咨询医疗建议的来信,解答禁食能否治疗这些人。他建议那些“真正身患绝症的人”,比如“患有布赖特氏病、肝硬化、风湿病和癌症的人”采用长期禁食的疗法。尽管现代医生会强烈反对辛克莱主动提供的医学建议,但近期的某些研究发现禁食对患有癌症的老鼠有一定积极影响。然而这在人类身上是否可行,尚缺乏相关研究。
在书的前言中,辛克莱给正在禁食的病人推荐了两个地方可以“托付”,除了芝加哥的贝尔纳·麦克法健康院,另一个地址是:
华盛顿州,西雅图,琳达·哈扎德医生的疗养院。

〔排毒瓶〕

排毒,禁食的一种改造形式,旨在清除体内毒素,是饮食的潮流趋势。一般的排毒过程中,你需要禁食一段时间,转而依靠果汁、水或是特别补充物来维持身体所需。脂肝欣胶囊、10天绿色清肠药、结肠清洁纤维素、蓝图净化饮料、快瘦藤黄果都是排毒产品。
然而,最臭名昭著的排毒方式当数斯坦利·伯勒斯发明的“控制净化法”,依靠饮用柠檬水、枫糖浆、辣椒粉的混合水加上排毒茶,为期10天。此疗法短期的副作用包括恶心、脱水、头晕和疲劳。长期的副作用包括—死亡。事实上,在20世纪80年代,伯勒斯的一个病人就死了。一个名叫李·斯瓦森巴格的癌症患者向伯勒斯求医,伯勒斯建议他实行为期30天的净化治疗,加上进行特定颜色的光照治疗和强力按摩。
斯瓦森巴格采纳了伯勒斯的建议,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排毒,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开始呕吐并出现了严重抽搐的症状。由于伯勒斯在排毒之余还安排了腹部按摩(额外收费),斯瓦森巴格因腹部大出血,在疗程结束之前就死了。伯勒斯被指控过失杀人(和无证行医),这是一个在你开始自己的“控制净化法”前需要记住的事实。
梅奥医学中心建议的以水果和蔬菜、全谷物和瘦肉蛋白为基础的健康食谱,是比进行排毒节食好得多的选择,而且有益影响也更持久。
我并不是说禁食彻底错误。近年的动物研究表明,短时间间歇性禁食可延缓衰老、预防中风、减缓认知力下降。但是长期禁食,一直以来都是相当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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