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爬上台阶进了大厅。汤普森小姐正站在门口跟一个水手聊天。她身上陡然出现了变化,不再是过去几天里那个畏缩的慵懒模样,而是把自己所有的好服饰都穿戴上了:白裙子,闪亮的白靴,套着长棉袜的一双肥腿从靴筒顶部挤出来;头发是精心梳理的,戴着那顶插着俗艳花朵的硕大帽子;脸上涂了脂粉,眉毛黑得扎眼,嘴唇是猩红的。她把身子直直地挺着,俨然还是他们初识时的那个招摇女人。他们进来后,她突然爆发出嘲弄的大笑。当戴维森夫人不自觉地停下来时,她把攒了一嘴的口水吐了出来。戴维森夫人向后退缩了一下,两颊变得通红,用手捂住脸赶紧离开了,最后快步跑上了楼。麦克费尔医生怒不可遏,把这个女人推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叫嚷道,“把那个该死的机器关掉!”
他冲过去,把唱片扯了下来。她冲他怒道:
“啊,医生,你住手!你到我房间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他喊道,“你什么意思?”
她镇定了下来,但她表情中的嘲讽和话语中的轻蔑与仇恨,没人能够描述。
“你们男人!都是污秽、肮脏的猪!你们都一样,全都一样!猪!猪!”
麦克费尔医生喘了口气,他明白了。
「每日一文1177 2025-10-25」《一个皮肤很白的年轻人》by 若昂·吉马朗埃斯·罗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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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科尔代罗善待穷人,他虔诚而善良,尤其是在这场灾难之后,他自己的亲人或死或亡,他毫不犹豫地收留了这个年轻人,为他准备了衣服和食物。对年轻人来说,这种善行简直是及时雨,因为他遭受了巨大的不幸和恐惧:完全丧失了记忆和语言能力。那么,对他来说,未来和过去是一样的吗?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回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令人感到无比同情和哀伤。他似乎也无法理解,即使有时会误解别人的手势。他一定有自己的名字,既然如此,就不能再给他起一个名字,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姓什么——他不是任何人的孩子。
“今天早上他跟我说,他梦到了内布拉斯加州的山丘。”戴维森夫人说。
“那很奇怪。”麦克费尔医生应道。
他记得坐着火车横穿美国时曾透过车窗看见过那些山丘——圆圆的,滑溜溜的,像是人皮肤上一颗颗巨大的痣——兀立在平原之上。麦克费尔医生还记得它们留给他的印象是很像女人的乳房。
“我毫不怀疑,孤独让她烦躁。”医生说,“还有这场雨,会让任何人都变得神经质的。”他暴躁地继续说道:“这个鬼地方,雨难道不停了吗?”
“雨季总是下个没完没了,今年的降水已有七千多毫米。你知道,这是港湾地形造成的,整个太平洋的降水好像都被吸过来了。”
“这该死的港湾地形!”医生道。
他挠了挠被蚊子叮咬的地方,觉得特别想发泄一通。当雨住天晴、太阳出来,这个地方便变得跟蒸笼一般,酷热潮湿,烈日当头,让人呼吸困难,这时你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随处都在滋长着野蛮和暴力。当地人素以孩子般的快乐和单纯闻名,这个时候他们的文身和染发使他们看上去有了几分邪恶。当他们光着脚板啪踏啪踏地紧跟在你身后的时候,你会本能地转过身,觉得他们随时都会冲上来,将一把匕首刺进你的肩胛骨之间。你说不清他们那两只相距遥远的眼睛里潜藏着怎样的阴暗念头——他们有些像画在神庙墙壁上的古埃及人,散发着极古老的恐怖气息。
这里的雨水跟英国不同。在英国,雨水是轻柔的,飘飘洒洒地落到大地上,而这里的雨水冷酷得有些让人害怕,让人感受到透着恶意的自然的原始力量。这里的雨不是倾盆而下,而是从天上直接流下来,如洪水般冲到地面上。雨水打在波形铁的房顶上,就那么一直“啪啪”地响着,震耳欲聋,似乎带着狂暴的情绪。有时,雨水连连,无休无止,你先是忍不住要尖叫,随之又变得软弱无力,仿佛骨头都松软了,这时你便苦不堪言、绝望透顶。
“怎么啦,阿尔弗雷德?”戴维森夫人问。
“毫无疑问!我竟然从未想到,她是从伊韦雷来的。”
“不可能。”
“她是在檀香山上的船,这是明摆着的。她到这里来是做生意。这里!”
他带着满腔怒火说出最后两个字。
“伊韦雷是哪里?”麦克费尔夫人问。
他把忧郁的目光转向她,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了。
“檀香山的瘟疫区,红灯区——人类文明的耻辱。”
伊韦雷地处檀香山的城市边缘。黑暗中走过几条港口小巷,穿过一座摇摇晃晃的桥梁,来到一条坑坑洼洼、沟壑纵横的偏僻道路上,这时周围会突然明亮起来。道路两旁都是停车场,有灯光耀眼的低档酒吧,每个里面都传来嘈杂的自动钢琴声,还有理发店和烟草店。空气中流淌着浮躁喧嚣和寻欢作乐的气息。这条道路将伊韦雷一分为二,你随便向左或向右拐进一条狭窄小巷都能发现你已到了伊韦雷。这里有成排的小房子,整齐干净,涂着绿漆,房子间的道路宽阔而笔直。在设计上,它跟一座花园城市无异;不过,尽管规整体面,洁净有序,但不无讽刺的是,一提到它人们就会痛恨得咬牙切齿,因为在寻欢逐爱上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自成体系,有章可循。照明的路灯样子颇为罕见,如果没有从两边开着的窗户透出的光,路上就变得暗淡了。男人们四下里晃悠,观察着坐在窗口的女人。她们要么在读东西,要么在做针线,大多时候都没注意到这些过客,跟所有国家的那类女人相似。“过客”有美国人,港口船上的水手,炮艇士兵,醉醺醺的酒鬼,驻扎在岛上的黑人、白人兵团士兵,还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日本人、夏威夷人、穿长袍的中国人,以及戴着滑稽帽子的菲律宾人。他们没有一个在说话,似乎被压抑住了——欲望是叫人伤心的东西。
「每日一文1176 2025-10-24」《大巧若拙赋》by 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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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之小者有为,可得而窥;巧之大者无迹,不可得而知。盖取之于《巽》,授之以《随》,动而有度,举必合规。故曰“大巧若拙”,其义在斯。
「每日一文1175 2025-10-23」《托尔斯泰与莎士比亚》by 奥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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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星期我指出艺术与宣传从来就不是截然分开的,原本应该是纯粹的美学上的判断总是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政治、道德或宗教上的忠诚的侵蚀。我还补充说道,在多事之秋,就像过去十年那样,没有哪个有思想的人能无视身边所发生的事情,或避免选择立场,这些潜伏在水面之下的忠诚被推到了意识的表面。
住在书堆里的黑猫(书摘/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