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萨默塞特郡凯林奇府有位沃尔特·艾略特爵士,他除了《英国从男爵名录》,别的什么书也不看,这是他独特的消遣方式。读这本书时,闲着了,他可以消磨时光;犯愁了,他可以寻得慰藉。看看老祖宗的那些封号,留到现在的可不多,他心中就洋溢起钦佩和尊敬之情;再翻翻近百年来加封的那些爵位,数都数不清,那些家庭琐事给他带来的不快,也就变成了怜悯与鄙夷;就算书里的其他内容都腻了,他也永远爱读记载着自己家族历史的那一页。他最喜欢那卷书里总是摊开的那页,上面是这么写的:
凯林奇府的艾略特爵士
沃尔特·艾略特,1760年3月1日生,于1784年6月15日娶格洛斯特郡南大宅的詹姆斯·史蒂文森先生之女伊丽莎白为妻;艾略特太太(卒于1800年)育有如下子女:伊丽莎白,1785年出生;安妮,1787年8月9日出生;一个儿子,于1789年11月5日胎死腹中;以及玛丽,1791年11月20日出生。
↓开篇
五十年代末的一个夜晚,维也纳城市公园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一个人正在公园散步,结果被几个人扭住了,他们分别是:赖纳·马利亚·维特科夫斯基,他的孪生妹妹安娜·维特科夫斯基,索菲·帕赫霍芬,曾用名冯·帕赫霍芬,还有一个叫汉斯·泽普。那个叫赖纳·马利亚·维特科夫斯基的,名字听上去像赖纳·马利亚·里尔克。四个人中,有三个人的年龄在十八岁上下,只有那个汉斯·泽普稍微大几岁,但是他也和其他三个人一样,一点没有长成熟。两个女孩子中,安娜的火气更大一些,这具体表现在,她几乎一直是正对着那个被袭击者的正面。面对面朝着一个人,把他的脸抓破,这是需要勇气的,因为受害者能看到袭击者(不过他其实看不见什么,因为当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如果袭击的目的就是冲着人的眼珠去的,那就更需要勇气了,因为眼睛是心灵的镜子,应当尽可能让它不受到伤害。否则的话人们会认为,这个心灵完蛋了。
《我无惧声名狼藉:埃德娜·奥布莱恩回忆录》
【爱尔兰】#埃德娜·奥布莱恩
「献给我勇敢的儿子们,
卡罗·盖布勒和萨沙·盖布勒」
我抵达这里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我在这里。
—— 泰森·盖伊,美国短跑运动员,
2012 年伦敦奥运会前夕
「前言」
我根本不在这里写献辞,我也根本不为这本书请求保护:如果它是好的,人们将读它;如果它是坏的,我并不想要人们读它。
我选出了这第一批信件以试探公众的兴趣;在我的文件夹里,还有一大批别的书信,我可以在以后将它们交给公众。
但这样做的条件是我不能被人知道,因为,如果人们一旦知道我的名字,从那一刻起我将沉默。我认识一位妇人,她行走得相当不错,但从人们看着她时起,她便跛着走路。作品的缺点已经足够多了,我不必再将我自身的缺点呈现给公众批评。如果人们知道我是谁,人们会说:“他的书与他的性格不相协调;他本应将他的时间用在某件更好的事上;这与一个严肃的人不相称。”批评家们从来就不缺少这类意见,因为人们不必怎样试验自己的才能就能够作出这些批评。
写这些信的那些波斯人曾经与我住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共同生活。由于他们视我为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不对我隐瞒任何东西。事实上,从那样遥远的地方移居来的人们也不再能有什么秘密。他们向我交流了他们绝大部分的书信;我抄录了它们。我甚至还意外看到了一些他们本不应当透露给我的书信,因为它们对于波斯人的虚荣心和嫉妒心是有所冒犯的。
我只尽了一个翻译者的职责:我的全部努力就是使作品合乎我们的习俗。我尽我所能使读者少感到亚洲语言的困难,将他从无数会使他厌倦到极点的华美表达中解救出来。
但这还不是我为他做的全部。我省略了那些冗长的赞颂,东方人在此方面的慷慨并不弱于我们,我略去了许多那样难以经受阳光的考验并且在两个朋友之间总是应当根本不存在的细枝末节。
如果给予我们一些书信集的那些人中的绝大部分也做了同样的事,他们将看到他们的作品像蒸汽一样地消散。
有一件事常常使我惊讶:这就是看到这些波斯人有时候和我自己一样深知这个民族的风俗和方式,甚至能够认识其中那些最细微的细节,并且注意到我敢肯定是许多游历过法国的德国人根本未注意到的东西。我将这归因于他们在此作的长久的居留;更何况一个亚洲人在一年内了解法国人的风俗比一个法国人在四年内了解亚洲人的风俗要更为容易,因为一些人乐于暴露自己而另一些人相互交流甚少。
习惯许可所有的翻译者,甚至是最为野蛮的评论者,以对原著的赞颂来装饰他的译本或是他的批注的开头处,举出原著的益处、长处和杰出之处。我根本没有这样做;人们将容易地猜中其理由。最好的理由之一就是,被放置在一处本身就已非常令人厌恶的地方的事物,将是一件非常令人厌恶的事物:我想说的是一篇前言。
在沉坠的空间深处,
我喝了朋友的甘醇……当我回到那一天,
我已经不知道
在那最远的边缘还有什么东西,
那些曾和我一起奔跑的全体信徒,是那样地令人入迷。
—— 约翰内斯·冯姆·克罗伊茨
献给玛丽娜和桑德罗·瓦萨里
C.R.致以谢意
开篇↓
我以为死者都是眼盲的,像我诗里那个吉卜赛姑娘的鬼魂,挨着花园的水池,却看不见注视她的那些事物。
我错了。在死者看来,一切都齐齐出现在眼前,却永远遥不可及。你们经历过、思索过的一切,所有在人间曾梦想过的幻象,在地狱中都有了实现的可能,但同时也变得难以企及。只需回想一件事,一个梦,它就会立即在这黑暗剧场中分毫不差地上演。也许我会在这剧场里孤零零地受苦,直到永远。……
↓开篇
女钢琴教师埃丽卡·科胡特像一阵旋风似的窜进自己和母亲共住的住所。这孩子动作有时特别敏捷,母亲喜欢将埃丽卡称为自己生龙活虎的小家伙。她竭力逃避母亲。埃丽卡是快奔四十的人了。从年龄上来讲,母亲都可以当祖母了。在经历多年艰辛的婚姻生活之后,埃丽卡才来到这个世上。父亲很快便把指挥棒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埃丽卡登场,父亲下场。今天,埃丽卡由于心急,动作十分灵巧,像片秋叶悄然无声地穿过住宅门,想尽快窜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不让母亲看见。但是,此时妈妈已经高高站在面前,并且将埃丽卡挤到了墙边进行质问。母亲被人一致认为是在国家生活和家庭生活中集中世纪异端裁判所的审讯官和下枪决命令者于一身的人物。母亲正琢磨着,埃丽卡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来?最后一名学生早已在三个小时前就回家去了,母亲心中已经有一大堆的辛辣嘲讽在等待着埃丽卡。埃丽卡,你也许以为,我无法得知你去了什么地方。孩子是喜欢撒谎的,所以要主动回答母亲的问题,而这些回答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母亲还在等着回答,但是也只等到她数完一、二、三的工夫。
「序言」
这是我短篇小说选的第一卷。在我青年时代早期,也曾写过一些作品,但都不够成熟,我不愿将它们在此付梓出版。其中有几篇也曾出现在某本书中,但那本书早已不再发行,其他还有几篇散落在不同的期刊中,最好都将它们忘掉吧。这个集子的第一篇《雨》是我1920年在香港写成的,但创作的念头早在1916年冬季我穿行于南太平洋诸岛时就有了。最后一篇写于1945年的纽约,故事来源于我当时在报纸上碰巧读到的一则简短随笔,但我把故事发生的时间提前到了1901年——这样的故事我不想再写第二篇。
把若干小说合理排序,然后汇集到一卷书中,是作者必须要处理的最棘手的问题之一。假如众小说的篇幅都相差不多,那就很简单了;或者故事都发生在同一地区(local)(我倒愿意使用locale一词,但牛津词典上说这一拼法有误),那编排起来也是易事。在作者最终呈献给读者的作品中,如果各部分内容的排列有一定规律可循——即便读者对此并不能觉察,那对作者来说,也是让人欣慰的。一部长篇小说的结构无疑是清晰的——开头,中间,结尾,就此而论,一篇结构良好的短篇小说也应如此。
不过,我的短篇小说在篇幅上彼此相去甚远,有些短至一千六百字,有的长达其十倍,其中一篇甚至有两万字之多。我曾在世界绝大多数地方逗留过,在任何一地,倘若找不到可供写上一两篇小说的素材,我会待不上一秒钟。我写过凄惨的故事,也写过幽默的故事,要在其中找到某种平衡颇为艰难,但至少要找到一个合理的方式,把篇幅参差不齐、国家背景不同、人物形象迥异的众多故事融汇在一部集子里,同时要让读者尽可能读得轻松,这似乎实在困难。虽然,让作品可读并非激励作者写作的动力,但一旦落笔,他是渴望自己的作品具有可读性的,为此,他会尽力让作品变得明白易懂。
基于此,在本卷书中,我会在几篇较长的小说之后尽可能放上几篇较短的——有的很短,有的会有五六千字;另外,我会像我经常做的那样,把发生在某一国家的同一地区(local,或locale)的故事放在一起,通过这种方式,我希望不管把读者带到了多么遥远的地方,他们都能找到自己的方位,而无须从中国一下子跳到秘鲁,然后再跳回来。
住在书堆里的黑猫(书摘/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