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平面图(如图)

战后情状言人人殊。据称,为报复围城前发生的反犹暴动,如今犹太人将怒火发泄到耶路撒冷的基督教众身上,经沙赫巴勒兹准许,策划屠城。特别是根据斯特拉提吉乌斯的记载,军队大肆烧杀,圣墓教堂等建筑被焚毁,男女老幼受戮者多达六万五千。有种说法尤其骇人:两万五千基督徒俘虏拒绝改信犹太教,在玛米拉池(该城一处古代水库)附近遭屠。但完全操控局面的是萨珊人,而他们对其他宗教素来宽容,库思老本人亦支持该传统。因此,尽管犹太人对取胜有功,且有证据表明,圣墓大概在这一时期遭毁,沙赫巴勒兹竟容许大屠杀发生仍匪夷所思。或许是城市和居民的抵抗令他恼怒,而下述行为可视作足够的惩罚:实施有节制的抢掠,驱逐三万五千人出城,将真十字架、圣矛、圣海绵送往泰西封。没有波斯统帅首肯,犹太人不会肆意屠戮。
考古记录也似乎推翻了野蛮洗劫之说。虽有证据显示玛米拉池附近有万人冢,却未发现大规模的废墟层,无法证明曾有过大肆破坏。而且除圣墓外,也几无证据表明基督教教堂在当时广遭损毁。若耶路撒冷的基督教众大量受屠,人口将有显著变化,而这一点同样难以证明。或许有大批犹太人取代了被杀居民,但似乎更有可能的是,在犹太人与波斯人统治的十年中,城内仍有基督教。因此,诚然传言有些许真实成分,比如圣墓遭毁,真十字架被运走,玛米拉池附近发生屠杀,其规模却似乎不如斯特拉提吉乌斯等人所讲。事实上,关于“614年波斯人攻克耶路撒冷,其中情由,以及给城池和居民带来的后果”,许多基督徒的记载“……(属)精心杜撰,对破坏夸大其词,对伤亡言之过甚,对被逐民众所受苦难娓娓道来,意在令基督教读者惊骇”。
有人指出,大部分七世纪中期的罗马基督教文献皆有一股反犹情绪渗透其内,重述事件时歪曲真相,致614年犹太人和波斯人屠城一事被用于战后宣传。因此,基督教徒篡改历史的可能性似乎更大。偏见或因犹太人投向库思老和波斯人而生,但战前敌意便已存在。甚至反犹暴动或是巴勒斯坦犹太人吁请库思老发兵相助的一个起因。当一支犹太军队进逼耶路撒冷时,提尔的犹太人遭城市当局残酷对待:每有一座教堂被毁,则处决百人,将首级隔墙掷向围城军队,可见对犹太人的怨怼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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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之围(614)

波斯人一路南下,进抵巴勒斯坦的宗教战场。信奉琐罗亚斯德教的波斯人对当地宗教几无兴趣,却似乎了解犹太人与基督教徒仇隙之深,已作充分准备,以利自身战略。有证据显示,早在608年,库思老已制订计划,为遂其目的,要利用萨珊帝国与犹太人的交好。他让犹太散民首领胡希尔之子尼赫迈亚在沙赫巴勒兹军中虚领头衔。这是犹太人与波斯人的公开缔盟。此外,波斯人声明,犹太人有权收回故园。上述举措不仅促使萨珊帝国的犹太人纷纷参加波斯军队,而且从征者还有罗马帝国的众多犹太人。沙赫巴勒兹从叙利亚开拔时,大批犹太人加入他和尼赫迈亚的队伍。其中有一位巨富,名叫太巴列的本杰明,从拿撒勒和加利利募得一支犹太军队。
兵近耶路撒冷时,又有来自南方的犹太人入伍,包括一群犹太阿拉伯人。史载,抵达城外时,沙赫巴勒兹与尼赫迈亚已召集数千犹太民兵,或达两万六千。很有可能的是,虽受信奉琐罗亚斯德教的萨珊人统治,众多犹太人仍期盼复国救主弥赛亚临世,而耶路撒冷被犹太—波斯联军夺下后,尼赫迈亚便开始被视为弥赛亚。在中东各地,犹太人纷纷暴动,以响应巴勒斯坦的“解放”。这同样对罗马人的守备有害无益。
耶路撒冷守军似几乎全由基督教司祭与平民组成。史籍提到,有一支“希腊”军被其名为阿巴·莫德斯图斯的僧侣自杰里科召集而来。不料,他们甫一靠近耶路撒冷,见围城波斯兵马势大,自知不敌,旋即撤走。这支“希腊”军有可能来自巴勒斯坦边防军,或来自尼切塔斯的后卫部队。他们来此或以为,若能躲入强大城防之后,即可解救这座重镇。然而,见波斯人已围城,罗马人知难而退。他们承受不起再度徒然损兵。
虽然在罗马—波斯战争中,耶路撒冷之围如此重大,且有其宗教意义,相关详情的史料却少之又少,连围城日期也众说纷纭。据一种讲法,波斯人攻城始于614年4月15日。多数人认为,围城持续三周,但史料大多表明,波斯人破城是在5月17日到20日之间,而非5月5日(以4月15日为起始时间)。沙赫巴勒兹布阵合围,要守军弃械投降,或许还称,援兵已随尼切塔斯撤走。然而,提议遭拒。双方或迎恶战,原因尤其在于耶路撒冷城防坚固。史籍重点提到使用投石机和其他重型武器砸击城墙,而波斯人善打攻围战,亦有可能另施手段,如动用云梯和攻城塔,乃至开掘隧道以毁坏城垣。甚至有人称,萨珊人发明出某种化学战武器,用于破坏行动。不过,也许为提防“希腊”军或尼切塔斯去而复返,沙赫巴勒兹不敢倾尽兵力进攻,决定主要采取砸击法以破坏城墙。该手段耗时长,因为七世纪时罗马人的石工技艺可构筑殊为坚固的墙体,在君士坦丁堡尤其如此。争奈承受二十天的重砸之后,耶路撒冷的城墙似最终倒塌,犹太—波斯联军攻占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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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兵出阵”

彼国属我。我欲立莫里斯之子狄奥多西为帝。希拉克略无我命令,擅自篡权,今却以我之财馈我。我不擒彼决不甘休。
——库思老二世
(塞比奥斯《历史》,第24章)

▷东境失守

坐稳皇位后,希拉克略着手再现帝治辉煌,重建基础架构,彰显法治的公正与公平,确立宗教典仪,使之成为帝国政权不可或缺的组成。他也认识到,须建立持久王朝。611年7月7日,他和帝后欧多西娅迎来长女埃皮法尼娅。孩子诞于迦克敦附近的希尔雷亚宫。更重要的是,612年5月3日,希拉克略·君士坦丁出生于君士坦丁堡索非安尼宫,自此希拉克略王朝后继有人。不期在当年晚些时候,希拉克略的天伦之乐戛然而止。612年8月13日,欧多西娅卒于癫痫。据载,出殡时有人行为失敬,致民众震怒,之后忤逆者被活活烧死。此事“暴露出希拉克略当政之初笼罩于君士坦丁堡的紧张情绪”。在欧多西娅病殁及忤逆者遭怒杀后,希拉克略和广大民众很快回归罗马帝国的严峻现实。根据盛赞希拉克略的颂歌,以及将其称为帝国救星的描述,人们会以为他一旦掌权,便将扭转同库思老二世的战局。而现实远非如此。福卡斯倒台后,军情未见起色。希拉克略当政的最初十年,战局反而大为恶化。
波斯人常宣称要重建阿契美尼德帝国,舍此目的外,库思老在战争之初的其他意图不得而知,但从实际来看,他也许希望在亚美尼亚和美索不达米亚有所收获,之后达成和约以确保战果。而战况好于库思老预想。趁福卡斯篡权引起罗马军内纷争之机,波斯人实施围城、虚攻、试探袭击,始终让罗马军队立足不稳,波斯兵马则在亚美尼亚和美索不达米亚战绩斐然,包括攻克达拉。当福卡斯的兵力被调往埃及去应对尼切塔斯的入侵时,库思老颁布总动员令,诸将得以再立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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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政后期,莫里斯擢升老希拉克略为阿非利加总督,委派其治理一方富庶丰足、驻军庞大的行省,想必皇帝对他抱有信任。后者携一众家小,赴迦太基上任。胞弟格列高利及眷属,包括格列高利之子尼切塔斯(Nicetas),俱往阿非利加,将在随后的反叛中发挥重要作用。在老希拉克略做总督的大多时间,妻子埃皮法尼娅似乎都相伴左右,但有段重要时期她曾离开阿非利加,致全家惶恐不安。子女也随父来到新行省,包括玛利亚、小希拉克略和狄奥多尔。有人称,老希拉克略和埃皮法尼娅的三子名格列高利,似是历史错讹。
而子女中的头等人物当属长子小希拉克略,是他最终在叛乱中脱颖而出,成为罗马皇帝。他生于575年前后,因史料匮乏,早年生活模糊不清,有关早岁经历、同侪故友或宗教信仰的记载业已失传。几可肯定他受过古典教育,大概会讲希腊语和亚美尼亚语,在阿非利加期间也许还习得些拉丁文。父亲效力于腓力比库斯时,希拉克略或已到接受军训之年,也许还曾随父出征。借由父亲与亚美尼亚和北美索不达米亚的关系,他定然取得过有价值的情报,结识过重要人物。在形塑性格之年,他亲获一些情报也并非全无可能。
赴阿非利加时,希拉克略大约二十五岁。现存史籍称他“英俊高大,胆量过人,骁勇善战”,“体健胸宽,蓝眼美目,金发白肤,满面浓髯”。亦有人说,希拉克略曾在阿非利加角斗场搏杀雄狮与野彘。虽有史料称,福卡斯曾恢复这些习俗,且与猛兽对决可博得阿非利加人对希拉克略的好感,但更有可能的是,此乃文学笔法:因名字相似,将神话英雄大力神的事迹附会于希拉克略身上。虽早已成人,且在阿非利加度过八载时光,希拉克略是否身负官职却不得而知。他有可能在老希拉克略手下听差,即便只是议事会成员。他未在阿非利加成婚。不过,也许为巩固同当地人的关系,或经父亲安排,他确曾订立婚约。女方叫欧多西娅,本名法比娅,是阿非利加地主罗加斯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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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篡位者之战与希拉克略起义

“卑劣之徒,何以竟掌政若此?”
“想必你将胜我一筹。”

希拉克略与福卡斯在后者就戮前
(安条克的约翰,《编年史》残篇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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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年,十余载的军事和战略僵局被波斯将军巴赫拉姆·楚宾彻底打破。因未能在高加索击败罗马人,巴赫拉姆被霍尔米兹德四世革职,受到折辱,于是发难,速获大批波斯军队的支持。惶遽中,波斯贵胄将霍尔米兹德赶下宝座,立其子库思老二世为王。然而,巴赫拉姆余怒未息。忠于库思老的军队被击溃。不久,年轻的国王踏上流亡之途,叛将遂加冕为巴赫拉姆六世。萨珊国祚在史上首度中断,而库思老逃亡之地则更是关系重大。
590年岁终前,库思老遁至罗马属叙利亚,很快被送往君士坦丁堡,来到罗马宫廷。新皇莫里斯曾是东部战线的有为将军。他看到打破僵局、谋取巨利之机,遂应允派兵助库思老复位。591年岁初,罗马—波斯联军在尼西比斯附近战败巴赫拉姆所部,攻下波斯首都泰西封。之后,联军定下夹击策略,欲剿除篡位者。库思老与罗马东境统帅纳尔西斯从美索不达米亚逼近巴赫拉姆在阿特罗帕特尼(今阿塞拜疆)的阵地,约翰·迈斯塔康则从亚美尼亚入境波斯。在随后的巴拉拉松河战役中,库思老取得决定性胜利,重登波斯王位。莫里斯和库思老的联手使罗马与波斯的关系出现剧变。罗马虽未成为萨珊帝国的保护国,库思老却将亚美尼亚、伊比利亚、拉齐察、美索不达米亚的众多城邑和大片领土割予莫里斯,其中包括阿米达、卡雷、达拉、马泰洛波利斯(今锡尔万)、提格雷诺塞塔、曼奇克特、埃里温、阿尼,不一而足。近东的力量均势由此丕变。
数百年来,罗马与波斯干戈不息,“似乎递胜递负、永不休止的循环”却无从打破。十年后,莫里斯与库思老的这次联手将引燃七世纪的冲突,恒久改变两大帝国及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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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仅持续十一年。波斯人在阿拉伯半岛南部拓展势力,威胁到罗马人经亚丁湾与印度的商业往来,同时罗马人与突厥人协商,欲剪除波斯人沿丝绸之路的势力。商贸利益产生冲突,引发新一轮干戈。572年,查士丁二世日渐精神失常,将兵马统帅马尔西安解职,此举可谓不合时宜。罗马对波斯属美索不达米亚的入侵遂告一段落。库思老麾下的波斯主力不单遏制住罗马兵锋,而且洗劫了叙利亚,并攻陷达拉。据信,查士丁因此发癫,最终逊位。库思老挟胜利余威,在575年大胆突袭安纳托利亚。然而,除塞巴斯蒂亚(今锡瓦斯城)外,遭袭击的罗马城邑皆抵住攻势。之后在梅利泰内附近,罗马军队给予库思老沉重一击。因有此败,库思老试图谋取和平,和约未立却先身故。继任者霍尔米兹德四世拒罢刀兵。战争焦点重回美索不达米亚和亚美尼亚,但在570年代最后数年及整个580年代,双方互有胜负,高下难分。
在诸多方面,572至591年的战争是以往长达三百五十载罗马与波斯交兵的缩影。双方俱曾取得大捷,俱曾在边地操纵代理人战争,俱曾遣派突袭部队进犯敌境。帝王一时兴起,或同盟互起纷争,都将速改总体态势,或颠覆多年的和睦共处局面。不过从全局视之,却几乎一切如故。属国或转投敌方,一方或暂得先手,但在六世纪末,除却在美索不达米亚北部互有得失,罗马与波斯的边境极似三世纪初。表面看来,602至628年战争的起因与先前别无两样:罗马新皇加冕,波斯王决计兴师,意欲在两国边廷的传统战场一探对方虚实。波斯王库思老二世挑起战衅,且多占上风,却称兴兵是为彰显勇武,而绝非趁人之危。究其根源,在于572至591年战争的落幕:这场战争并非因累岁干戈彼此消耗和战而无果而走向司空见惯的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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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珊帝国宗教

与阿契美尼德人和帕提亚人相同,萨珊波斯亦信奉琐罗亚斯德教。该二元神教源自伊朗神话中的天神和战神,由查拉图斯特拉(又称琐罗亚斯德)创立,及至萨珊时期,已在崇拜主神阿胡拉·马兹达的道德真理中寻得平衡。善神阿胡拉与恶神德瓦斯以世界为战场的斗争反映出这一点。人类是唯一能选边的参战方,故此可左右战局。因历史悠久,同时由于“个人评断、天国和地狱、肉体复活、末日大审判、因灵肉重聚而得永生”等该教教义成为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等亚伯拉罕诸教的基本构成,也许琐罗亚斯德教“对人类的直接和间接影响超过任何其他信仰”。有此历史渊源,萨珊人特别注重将政权与琐罗亚斯德教相联系,宣称因“受神佑”而获天赐治权,主要以此确立其正统地位。历代萨珊国王均宣扬对阿胡拉·马兹达的崇拜,并使其复归纯洁(曾被帕提亚人败坏)。因与神关系密切,他们自称现世神王,却也慎重强调位居神下。
在萨珊人治下,帝国各地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职体系更加严密。至六世纪,各行省或地区均有维持教会笃睦的主祭司,而大祭司则监督教会上下,颇似基督教牧首与主教。同时,祭司团体主管全国各地众多圣火祠及宗教生活。然而,在萨珊波斯,琐罗亚斯德教绝非只是一门宗教。其道德规范为帝国提供法律准则:神职人员不单负责信众福祉,也为所有人伸张正义。虽组织严密,赖国家支持,但比之基督和伊斯兰两教,琐罗亚斯德教“教规繁琐,缺乏信服力,思想狭隘,不愿变革”。
萨珊帝国信仰众多。自二世纪始,基督教思想传入波斯,不过在沙普尔一世虏获数千罗马战俘之前,信徒始终寥寥。三世纪末在巴赫拉姆二世治下,曾发生迫害基督徒事件。由此可知,波斯基督教群体已壮大,被视为潜在威胁。罗马帝国皈依基督教后,波斯基督徒常遭非难,被视作替罗马人刺探军情、为其进犯做内应、暗中破坏萨珊帝国的“奸细”。但萨珊人似不必担忧,因为波斯基督徒确立起了有别于罗马教会的身份认同。410年,他们在塞琉西亚—泰西封召集会议,成立由教长领导的教会组织。484年,在君迪沙普尔再度举行会议,进一步凸显其独立地位。该会议宣布弃《尼西亚信经》而奉《聂斯脱利信经》。聂斯脱利主张耶稣人神两性分离。这看似又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语义之辩。然而,分别于431和451两年举行的以弗所会议和迦克敦会议宣布将《聂斯脱利信经》革出教门。至此,波斯教会与罗马教会彻底决裂。萨珊人遂开始接纳波斯基督徒,库思老二世娶基督徒为妻,任用基督徒主理财政,声称受基督圣徒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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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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