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生孩子和临终,月亮好像在其他时候也和人的身体有关。据说,把满月作为当中一天,如果那之前两天和之后两天,一共五天都是晴朗的月夜,只要一丝不挂地盘坐着沐浴月光,性冷淡就会立即痊愈。可是很难遇到连续五天都是晴朗的月夜,而且如果没有能让人心无旁骛全裸盘坐的环境,也很难做到。我认为,应该是通过眼耳鼻口和屁股加起来全部十个孔,还有脚心的足弓,从这些地方吸收月光的精华。感觉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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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今天都心神不定。我竭力稳住心绪,坐了半日,低头专注于缝纫,忽然听见一阵声音,像是浴缸的水烧过了头,或是炖菜放在煤气灶上煮干了的声音,不,与其说是声音,该说是动静。我吃了一惊,起身去看,并没有在用火。
之前没留意,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似乎还在刮风,人家与人家之间森森的大树,有些树被房子遮住了,都在晃着身子,摇晃着。对面住了户外国人,他家的鸡咯咯咕咕地叫着。这家的鸡有个癖性,一吹强风就叫,只要吹风,深夜它也会叫。
我们以前住的赤坂的公寓位于神社背后的山崖下。丈夫的工作间在崖下,神主的鸡棚在顶上,两者隔着片树林相对。丈夫白天睡觉,人们睡下了安静了,他开始工作。深夜,他起床开灯。房间亮成一个方形。紧接着,悬崖上的鸡大概误以为天亮了,开始咯咯咯地高声报晓,在仿佛墨汁流过的暗夜,鸡叫声不断地响着。每每如此。
“我感觉就像自己干了坏事被发现了,窘得很。我在方格稿纸上填字,一页一页地写小说,就像一张一张地做假钞啊。”说着,丈夫吃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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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纪念大冈升平 ——昭和五十九年,富士北麓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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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化之后的阿球装在一只白铁皮大盆里,像博物馆里的古代动物的模型。我们围着大盆,和负责火葬的大叔三个人一起捡骨。
“是只大猫啊。骨骼又大又完整,所以猫骨灰盒看起来不够装,我换成了狗的。你看,这是脊椎。尾巴也长,很气派。一直到尖尖上都不打弯。天生的是一方面,你们一定很注意给它吃什么。充分地给它喂了钙质。我都看得出来。你看,连这片骨头也烧剩下了。”大叔用骨灰筷示意长长的尾骨末梢如赤豆大小的骨头。
“你看,犬齿也在。它几岁?十九?十九岁还有犬齿,真厉害。十九岁的猫很少见,人的话就超过百岁了。我们这里一年也只烧个两三次。”
“这是什么?”
“头盖骨。”
“这个翘起来的是什么骨头?”
“肋骨。肋骨也一根一根地很清楚吧?真漂亮。这是胫骨。这只猫胫骨很长。腿这么长的猫很少见。腿长且不说,烧完后整副骨骼完完整整的,真帅啊。我太喜欢了。最近有好多被主人过度爱护的猫狗,看起来又肥又大,但骨头瘦得很。那样的猫狗烧完后,有的人还会产生怀疑,抱怨说,我家的应该有更多的骨头才对,是不是被你们扔了一半。真让人不痛快。最近,给鸟喂的都是综合饲料,所以比起挑食的猫狗,鸟的骨头反而更完整。我刚烧了一只八哥。那只八哥的骨头也大,没想到。”
“好,这是喉骨。”说着,大叔把骨头夹起来,放在最上面,盖上圆形白瓷盖,用铁丝绕起来捆成十字。
“来这里的人,不管死去的动物活了多久,都认为是早逝。是寿命到了。没办法。”
我正要走,又回头道:“大叔,你还夸了它的骨头,谢谢。”我又鞠了一躬。大叔来到外面有阳光的地方,举手遮挡,挤出一脸的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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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H和我穿了掺杂黑色的衣服,出门去多摩的猫狗供养寺J院。H抱着铺了毛巾的纸箱,阿球躺在里面。是H捡来的猫,所以她有这个资格。
僧人念完《般若心经》,我们在休息室等着轮到阿球火化,此时,来了一对扛着装了狗的电视机纸盒的男女,还有一对老夫妇,其中一人单手托着装了小鸟的盒子,他们哭得双目红肿,快步进了山门。休息室的桌上放着装有茶水的热水瓶、茶杯、点心钵。钵里的点心堆成了小山,带签语的品川卷、虾仙贝和糖果。挂在墙上的比丘尼彩照,某某奖状。写着和歌的小纸片,似乎是那位比丘尼的作品。“欲止而不停,日月流水和人的性命。”前院葫芦形水池中设置的小瀑布的水声。一个穿凉鞋的陪酒女模样的女人不断地喷吐着烟圈,不停地对像是和她一道来的两个女人说着,爱犬临终时多么了不起,兽医有多笨。
到了完成火化的时间,我们穿过墓地,去火葬场。比人的墓碑小巧的墓石上刻着的文字。“我的爱,安眠吧”“××家饲猫之墓”“致以真心”“我爱的你们”“世间人情薄如纸,一颗真心守护我的爱犬”“幽冥虽不同界,你活在我心中”“爱马笹波号白山号之墓”“我爱的你们的墓”“×家顽皮号之墓”“哥儿安息”……其中当然有猫狗,还有兔子、乌鸦、金鱼、乌龟。名叫“万年”的乌龟。墓碑上到处是“爱”字。人们只要来到这里,就毫不畏怯地任意吐露心声,不再顾及左右,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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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人的临终,就和搬家一个样。那边窗台上的木眼,移门门框上的木眼,还有从那边的窗户望见的邻居家的木板墙,是和这些肉眼可见的事物告别。(深泽七郎《流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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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莲·梦露死的那年,所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梦露死的时候是盛夏,我们在信州深山的温泉旅馆读到登有讣告的报纸。入秋,回到东京的家,深泽飘然而至。当时他因为小说《风流梦谭》被右翼找碴,居无定所。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他兴之所至,从某处来到我们家。
“玛丽莲·梦露死了。那个人的胳膊真美。在照片里偶然瞅见一眼胳膊,我都吃了一惊。马上就认出那是梦露。和其他女人的胳膊不太一样。不过,美女还是在美丽的时候死了的好。像碧姬·芭铎,她要是活到老太太的年纪,可真让人失望。梦露死的时候,我想到,所谓活着,就是听到别人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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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今天会是个阴天,七点半左右,一道楔形光线从挡住东面天空的山顶上朝着河流落下,接着,楔形的光散成好几道,太阳出现在山顶。转眼间,周围的山上沐浴着阳光。山上远处,一只蝉叫了起来,接着,两只、三只蝉叫了起来,随即变成了骤雨般的蝉鸣。对面旅馆门口的树上,也有一只蝉开始叫。我今天早上发现,河边的桐树上,沉甸甸的大叶子的顶上,结着成串的坚硬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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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河水的声音听得愈加分明。要入睡时,我看向河滩,旅馆的灯和霓虹几乎都熄灭了,河滩的黑暗变得清凉,黑暗中,鸭子显得格外精神饱满。不知是不是我的视力的关系,仿佛它们的身子也变大了一圈,在宛如深处泛光的白色背景中,清清楚楚的,两只并排在那儿。

一天。(去下部温泉 续)
我醒了。感觉身体像在铁制的石膏里。脸和脑袋像戴了铁面具。我似乎做了一连串的梦,但没有一个好梦。说是噩梦吧,更像是无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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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鸭子白天躲在河滩岩石的荫蔽处睡觉,河岸彻底变暗了,它们来到河滩的正中央,流水的边上,两只紧挨在一起,望着山的方向。“鸭子们好幸福啊。”H从自动贩卖机买了杯装的大关清酒,一边不停地喝,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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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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